自称鸾儿?不是说了,等父皇停灵日毕,登基大典过后,我会便将你的身份昭告天下。都是要做王爷的人了,说起话来还这样软。”
萧衡烨说着,又瞥了谢风一眼。他方才虽说了许多,可心底最介怀的,是顾飞鸾口中“主人”二字。
谢风此刻也明白了萧衡烨这一出的用意——他是想要提点顾飞鸾,自己是个冷心冷情、不可取信之人。可他这一番心思终究没起什么效果,顾飞鸾走出屏风第一句话,谢风的心就彻底落下了。顾飞鸾仍旧叫他主人,可见心意并未被皇帝动摇。
“先帝生前并不打算认我,当年不愿让我得到这名分的,还是兄长的母亲。”顾飞鸾道,“兄长其实不必这么做,平添麻烦罢了。”
“你的事,怎么会是麻烦。”顾飞鸾的声音总是柔柔的,听得萧衡烨心口也软下来,“何况既然是母后做错的事,由我来补偿你,再合适不过。至于……”
说话间,萧衡烨的眼神转向了仍旧跪着的谢风:“这个人,你怎么想?”
顾飞鸾亦看了谢风一眼,轻声道:“当年之事,谢大人想必也是无可奈何。”
“当年或许是无可奈何。那如今呢?”萧衡烨冷冷盯着谢风,“若朕也问你要人,你是不是也乖乖送上?”
“皇上。”谢风缓缓抬起头来,亦望着萧衡烨,神色平静,“恕微臣不能割爱。”
顾飞鸾的眼神在萧衡烨与谢风之间转了一圈,忽而想起先前谢风那句“怀王属意鸾儿”来,一时间惊疑不定,反倒不敢说话。
“这话你若是能对着八年前的父皇说,也不会有如今的顾飞鸾。”换作对谢风说话,萧衡烨的声音便是冷冷的。
乍一听,他这话似乎说得奇怪,细细一想,顾飞鸾却又明白了萧衡烨想说的道理:若非八年前谢风调教出来的允儿成功潜伏在国舅伊含青将军身边,让他在最重要的一战前犯下弥天大错,顺势被先帝收回兵权,连带九族一同受罚,萧衡烨的母亲也就不会因为此时触怒龙颜,以至被废,更没有后来萧衡烨为救母后,委身萧衡焕的事,也便……不会叫萧衡焕为了牵制萧衡烨,把自己送进醉香司来,给谢风调教。
只是有一点不对。顾飞鸾想。即便前边的事儿都不曾发生过,定王对兄长穷追不舍这事大约还是不会变的,如若那年家宴他仍旧遇上了萧衡烨,那就仍免不了变成定王的眼中钉。
“兄长。”顾飞鸾的心思转了一圈,见皇帝态度冷厉,谢风又只跪着不说话,便开口道,“我如今也不打紧。兄长若是对谢大人有怨要罚……我愿意与他一同受罚。”
“越说越不像话。即便他有罪, 与你又何干?”萧衡烨说了两句,惊觉自己语气太凌厉了些,竟让顾飞鸾身体微微一颤,连忙放软了语气,“飞鸾……你这么小的年纪,被送到醉香司那种地方,又被入了那样狠毒的蛊,心神不免受些影响。我知你如今依赖这人,可那多少也和你用过的药蛊脱不了关系。我最担心的,便是你被这人牵着鼻子走。”
“可是……”顾飞鸾的声音突然放得极低,更对着萧衡烨走进一步,小声道,“兄长当年比我更小,也不曾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这话说出来,萧衡烨却无言以对,神色尴尬了一瞬,竟往离顾飞鸾更远些的地方走了一步,先把萧衡焕从脑中赶了出去,又想着,此人当日有了飞鸾,竟不向父皇辞去醉香司司主之位,仍旧日日做着调弄奴宠的差事,可见对飞鸾之心不真;又想着看今日情形,飞鸾对这人显然已是痴心一片,加之身体又已经认了主,丝毫离不得这个男人,若非要逼着他对谢风断了心思,只怕是要伤筋动骨,鲜血淋漓,叫他无法忍心。这般思来想去,心下更是烦躁,沉吟良久,方才决心索性由自己做了这个坏人,道:“飞鸾既真心喜欢这人,那便拔了他的羽翼,把人拴在身边吧。”说罢,一双凤眼又冷冷扫在谢风身上,道,“谢风,朕革去你醉香司司主官位,罚你从今往后,侍奉在……安王身侧,你可有怨言?”
“微臣……谢皇上恩典。”谢风仍旧不动声色,只淡淡看了萧衡烨一眼,又姿态恭敬地低下头去。
顾飞鸾自然明白萧衡烨革去谢风醉香司官职的缘由,对此亦没什么意见,只是惋惜他这后半句话等同于将谢风贬成了自己的奴仆,亦断绝了他今后其他可走的路。
但他亦不敢说什么。毕竟萧衡烨母家的一夜失势与谢风送去的那个小奴脱不了干系,母家失势过后,萧衡烨又过得那样辛苦……若换了别人在此刻秋后算账,纵然知道是迁怒,也未必能愿意饶下谢风的命。萧衡烨能这样轻易饶过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罢了。顾飞鸾心里想。从前都是他照拂我,如今也轮到我来照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