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贺琰在看着他们。
阮玉一言不发地转过身,郁束神色一愣,下意识便要上去抓他的肩膀:“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阮玉躲开了他的手指,一字一句道:“……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你放屁呢你!”郁束有些受伤,“知不知道我跟小雪找了你有多久?你一声不吭消失这么久就没想过跟我们解释些什么吗?装不认识是不是过头了?”
“我认错人?我跟你从小一块儿长大,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平白无故认错人?我要认错人了,你干嘛不把口罩摘下来?心虚啊。”
“嗯,心虚。”阮玉不愿再多费唇舌,自顾自地往楼下继续走着,只是这次,比先前快许多。
他没感觉错。
周围人的目光确实在他们的身上,尤其是他——好像都在偷偷说他,都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要快点离开这里。
“你心虚什么啊?”郁束困惑极了,“能不能别跑了,都老熟人了还这样,多伤我心啊,玉玉?”
“……”阮玉止住脚步,嗓音干涩,“你别这么叫我,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你说不是就不是啊?证据呢?”
郁束皱紧眉头,“别跑了行不行。”
又追赶了一段路程,郁束一把抓上他的胳膊,还没来得及拉过来,阮玉便忍无可忍似的甩开他的手。
“——你烦不烦!”
阮玉的声音发颤,“别跟着我!”
不能被看见,不能被知道,不能被他看见自己现在的鬼样子,不能被看见,不能被知道……
要走、要离开……
上一次听见阮玉这样大喊大叫还是在小时候:郁束这人从小就人菜瘾大,十岁的时候爬上迟然家门口的一棵歪脖子树,结果从上面掉下来。当时迟然正好从外边回家路过,彼时也就大他们两岁,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不慎摔下来的郁束砸到。
——被砸伤了一条腿。
那大概是阮玉第一次朝他发脾气——明明受伤的是迟然,哭的却是阮玉。那时候不懂,后来就算懂了也只能装作不懂,毕竟表面上还是无话不说的兄弟。
郁束抿了抿唇,觉得有些难受。
阮玉一直都不喜欢跟他分享自己的心事,一开始是觉得这是人家的隐私,要不想说就不说了,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非要威逼利诱刨根问底。
每个人心里都会装心事的,多正常啊。
可是——郁束意识到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迟然跟迟雪都揣着心事——这心事还包括了阮玉。
他不理解为什么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
明明他又不是什么大嘴巴,什么话都往外传播的那种人。为什么就是不告诉他,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是个粗神经,脑回路不正常的谐星。
谐星就要有谐星的样子。
……因为是发小,跟普通朋友不一样,所以他不介意阮玉的对自己的评价。而且阮玉本身就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人,好学生就算了,性格还平易近人。
也就那些傻逼不良觉得阮玉冷脸是装逼。
跟阮玉相处过的同学都知道,找他说话基本都会搭理也会认真回复,只是阮玉本人不爱交流,人家性格就摆在这里,干嘛总认为别人是别有用心?
现下他也不太确定了。
被阮玉跟那对兄妹一次又一次地隐瞒,搞得他十分不自在。现在还是大夏天,火就烧得更旺了。
“你到底怎么了?”郁束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又想跑哪里去?”
阮玉将取下来的药物放进塑料袋里,看了眼身后的郁束:“……不关你的事。”
郁束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那你怀里这个小朋友是……?”
阮玉抬眼看他,眼窝深刻,口罩下的唇张了张,还是没办法说出来。
“你不要总是一个人,”郁束试探道,“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不要总是什么都自己一个人行吗?”
“处理不了的事情,大家能帮你一起想办法啊。”
“办法总比问题多。”
不过,你还有家人——之类的话他倒是不敢说。阮玉的父母他也算得上是彻彻底底地见识过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阮玉停下了脚步,良久,开口道:“没有必要为了我这种人趟浑水。”
“你这种人?你什么人啊?你是什么大人物吗?这么自我,信不信我抽你啊,不把你头拧下来。”
阮玉哑然失笑,又顿时绷住,回过身抬手拦了一辆车——郁束便又一鼓作气冲上去,不等阮玉言说,便对司机道:“我跟他一起的,他去哪儿我去哪儿。”
阮玉本想反驳,却对上郁束生气的眼神。
只能作罢。
贺琰的住所离这边并不远,阮玉下车的时候还是透露着几分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