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显小吗?
挂号的时候,阮玉忍不住想。大概是工作日的缘故,医院内人来人往,拥挤无比。
小孩的呼吸声急促。
阮玉觉得身子一阵发麻,如坐针毡: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样反感、逃避、畏惧他人的目光。
——不知道。
路人的步履匆匆,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但他还是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自身好像正在被他人打量的目光审视——被口罩遮掩住大半张面庞的脸还未完全愈合。大热天还穿着长袖长裤,因为腹部有疤,锁骨有咬痕,脖子也有。
身上没已经有一处是可以任人打量的。
喧闹的环境,怀里还抱着烫手山芋。吵得他好几次想放弃思考、随波逐流。还是安静下来等待叫号。
“请10号患者阮玉到101室就诊。”
……
郁束蓦然回首。
“老哥你愣着干嘛,把纸巾给我啊!”
郁菲的声音传来,郁束这才反应过来,将干净的纸巾搁置到她的后颈,再弹她脑瓜:“还有血没?”
难道是他听错了?
郁菲的脑袋几乎埋进洗手池里,声音带有浓浓的鼻音:“……好像还有。”
这小丫头,爱活蹦乱跳,就是一生病一不舒服就跟衰神附体似的。刚从老爸车上下来,就脸朝地脚踩滑恶狠狠地摔到了地面。摔得到处是鼻血。
跟案发现场似的。
老爸大惊失色,却因客户的催促抽不开身,连忙命令郁束把女儿送去医院里面。
郁菲疼得眼泪乱飙,几乎没有力气了。
可怜郁束顶着三十八度的太阳,还要抱着妹妹哼哧哼哧地往医院的方向冲刺。
越想越憋屈。
趁妹妹被医生带去处理伤口,郁束一边走到窗口挂号付钱,一边跟老爸发微信消息要跑路费。
收到老爸发来的一百元后,郁束贱兮兮地回复了一句:「谢谢老板,老板恭喜发财。」
老爸回了个呲牙的小黄豆表情包。
等了十来分钟,额头顶着纱布的郁菲终于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她的人中处还是一片红。
郁束看她走过来,轻轻推了一下——又摇头晃脑地往一旁墙面栽去。郁束眼疾手快,连忙将手放在她即将磕到的墙面,将郁菲拉过来,“你喝多了吗?”
“喝多个毛啊,”郁菲摇了摇头,双手比划,“起那么大一个包,我头晕呢还。”
“那怎么还在流鼻血?”
“说是太忙,我属于插队,就处理了脑袋,让我出来找大人帮忙拍拍后颈止血。”
“……就这还收我三十块啊?”
“快点,我感觉鼻血又要兜不住了。”
“去去去,去公共卫生间。”
郁菲被牵着洗了把脸,又埋头吐了下不小心吞咽进去的血,太恶心了这个味道。
她呕了半天,鼻头又是一热。
“哥,快帮我一下,用冷水拍我后颈,我感觉我要失血过多死了。”郁菲捏着鼻子,催促道。
结果还没拍几下,她哥的视线便飘向了身后。
“你干嘛啊?纸呢?把纸给我。”
郁菲说一句话便是一股铁锈味儿,今天可真是倒大霉了,出门没看黄历,倒霉成这个鬼样子。
“小菲,你先自己弄会儿,”郁束的神情不知为何有些慌乱,“哥去去就回,你等下弄好了直接去大厅坐着等我,听到没?要是没等到就打电话叫爸。”
“啊?你要去哪儿啊?”
“不是吧!”郁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喂!哥!你要把我一个人扔这里吗!”
“狗郁束!你他妈倒是把手机给我啊!”
……
阮玉抱着小孩从诊室出来。
还好没什么大碍,不过也是,他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出过门,也不存在什么乱喂食。
小孩吃的只有母乳。难道是他没怎么吃饭的缘故顺带把她给害了?阮玉呼了口气,有些理解无能。
可能是出来时间太久,他的心脏始终处于快去跳跃的状态,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他靠着座位待了一会儿,才将小孩带去楼下的窗口取药。
刚将药物拿到手,便听到响亮的一声:
“阮玉!”
阮玉身子一僵,慢慢地回过头,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玉玉!”
郁束又叫了他一声,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额间的汗液滚落,眼里的情绪急切,“真的是你!”
“我果然没看错,你……”
郁束忽然止住了话头,他有好多的话想要跟对方说,却在望见对方怀里抱着的小孩时,卡壳了。
“……”
郁束跟他正好站在楼梯间的拐角处。
周围好多人,好像都在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