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俞威恒的印象中,黎峰偶尔会早退,周六也会晚来,但在周一这种重要的时间节点缺席却是第一次——好在原因他已经知道了。就在昨晚,不止一个人叮嘱他今天好好关注黎峰的身体状况,加上先前的经验,即使直男神经迟钝如他,也意识到老板应该是度过了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以至于今儿个没法早朝了。
于是俞威恒打开了电脑,继续调试代码——他上礼拜拜托从前的好哥们同事帮忙搞了一套好用的开源预约系统,这两天工作之余捣鼓着改了改,再加个微信授权登录的功能就可以投入使用了。这事儿他上周就跟老板申请过——毕竟旧的没去新的又来,真等处罚期的那群哥们儿都解禁了,给一百多号人排队可真要愁煞人,于是他决定转变一下思路,把这可怕的脑力成本和时间成本转嫁到那群情人身上去。
而黎峰表示这个思路很不错,顺便吩咐了把管理员权限也给他一份。俞威恒自然乐得从命。
虽然七八年没碰代码了,俞威恒这点老本行倒也还没忘干净,这天捣鼓到午饭时间,俞威恒调试得差不多了,把代码发布上线,然后拿着自己的手机测试起来——预约、审核、再预约——预约失败、取消预约……
另一边,上班路上,黎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串微信服务号消息——
“俞威恒 已预约您 明日凌晨4:00-5:00 的约会时间,状态:待审核。”
“管理员 俞威恒 通过了 俞威恒 明日凌晨4:00-5:00 的约会申请。”
“俞威恒 取消了 明日凌晨4:00-5:00 的约会申请。”
“俞威恒 已预约您 明日上午7:00-8:00 的约会时间,状态:待审核。”
……
黎渊找不同似的看着这一连串测试消息,嘴角禁不住勾了勾。上个星期俞威恒说要做这么个系统的时候,黎渊可没想过第一发起预约的人会是他自己。
俞威恒测试着预约系统,听到桌子抽屉里响了两声,也没特别在意。桌子里是加了黎渊全部情人微信的那部手机,偶然会有人发消息过来,都不是着急回复的,他打算测试完了系统的基本流程再去看。可他手上点着后台界面,那部手机的声响就一下连着一下响个不停,终于把他惹恼了。
“哪个啊,这么着急上火的,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他拉开了抽屉掏出手机,微信界面一开,却发现红点全在服务号消息上,脸顿时绿了。
……得,着急上火的原来是我自己。他差点忘了这套开源的代码里有个消息通知的功能,每当有人产生操作,消息都会通知到管理员那儿。这会儿他发现了,消息已经发了几十条了。
再一想——坏了,上周黎峰要他给自己加个管理员,他顺手就给加上了,这会儿老板铁定也已经被骚扰了几十条。
他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黎峰发了条消息:“老板对不起,这会测试系统,不小心把您骚扰到了,我先把您从管理员里移出来,等测试完了再给您加回去。不出意外的话,这系统今晚就可以用了。”
而他或许不知道,伴随着这条消息一起发出的,是“管理员 俞威恒 已取消您的管理员权限。”的服务号通知。
也不用这么着急。另一边,黎渊看着微信的界面,心里这么想着。这话自然不会对俞威恒说——反正对方也一定听不懂。所以他只回了个“好”字。
活了整整三十三年,黎渊大抵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说骄傲自负也好,说争强好胜也罢,其实都只是想把身边的一切掌控在手里而已。其实在这方面,他也不可谓不擅长,但生活的复杂性总会超出个人能力的极限。
而回过头来他就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形成了一套圆滑的处事逻辑,并且在其中温水煮青蛙般呆了很久——他掌控自己能够掌控的,而对于自己无法掌控的,就彻底避开,并认为那就是他最想做的选择。
他这辈子没法掌控的东西也不算太多,所以至今为止在这套逻辑之下,他所做的也就是接受自己的身体状况,放弃了一部分事业,以及——不再对治愈抱有希望。
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说法并非没有道理,至少这些选择的确让他过得还算从容不迫。但一个人对生活抱有的期待是抑制不住的,欲望的触角总会从身体里某个地方敲敲冒出尖来,贼心不死地往舒适圈外头钻。
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是在五天前,他发现俞威恒的桌上的电子烟旁多了一版新的烟弹,一版三颗的烟弹已经被拆了一颗出来——还是水蜜桃味。他想起上一个周日,他曾问俞威恒借过烟,抽了两口又还了回去。他记得那颗烟弹里的液体还剩不少,俞威恒抽烟并不猛,想必不是抽完了,而是在自己把烟还回去的时候,就把那颗旧烟弹扔了。
那时候黎渊突然想到,那一天,自己为什么会问俞威恒借烟呢?
他不吸烟,对水蜜桃味也不感兴趣;他对自己的头脑非常自信,很少借助什么东西来帮助自己思考;而对于这种会上瘾的东西,更是能避则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