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重我,觉着我好,便觉得天下人都会喜欢我,但哪里可能呢?我又不是什么天仙,人人都爱。”
林凛瞳色很黑,瞳仁中泛着细细的光泽,像上好的黑珍珠,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时,有种近乎不谙世事的纯真。方千皓被他看得心底软乎乎的,想去碰碰他的眼角,却又怕冒犯了这样的美好,只动了动指尖,便克制住自己,口中只顺从地说:“好,好,是我们误会了,凛凛说什么就是什么。”语气中满是宠溺。
“什么嘛,说得好像我无理取闹一样。”林凛掐一下方千皓地耳垂,转头看看天色,“时间不早啦,我该走了,你……”他嘴角勾起,摩挲着指下的软肉,压低声音说:“等我回来疼你。”
言毕,林凛轻轻一笑,转身离开。玄色的衣角在空中荡开弧度,又缓缓滑落,贴在小腿上,伴着他渐行渐远。方千皓不自觉地伸手,似是想抓住那一片衣料,却又恍惚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慢慢蜷起手指,若有所失。
九华峰下已春色深深,海棠开了又落,碧草如丝,柳叶似裁,黄鹂鸣翠柳,白鹭过青天,正是春光大好。近些天雨水频繁,山涧水流逐渐壮大,携着飘零的花瓣潺潺远去,汇入宁江。
林凛自山下御剑而过时,恰见喜鹊叼着肉乎乎的小虫飞入巢中,喂养嗷嗷待哺的小喜鹊,一窝四五只小鸟,都刚出生不久,甚至没有长出羽毛,闭着眼睛稚拙的啾啾叫,张着软嫩的小嘴等鸟妈妈喂食。
他不自觉地笑起来。当年初上九华峰时,他也如这幼鸟一般,瘦弱无力,全赖师尊与师兄精心呵护,他才能成长至今。
“林师弟。”一道温雅的声音掠过林凛的耳廓。
林凛诧然转头,但见肖寒月穿一身素白长袍,自地面而起,踩着佩剑向他掠来。他穿得极精细,长袍用暗线绣繁复云纹,笔挺飘逸,腰间环白玉腰带,发上束白银嵌玉累丝冠,戴一根长簪,发黑如墨,肤白如雪,当真剑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眼中藏着不容错认的惊喜,眉眼弯弯,面目柔和,飘然来到林凛身边。
“肖师兄?”林凛惊讶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九华峰底,按理说,肖寒月此刻该在九玥峰等待诸位师兄弟。
肖寒月略垂了一下眼睫,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声说:“林师弟素来深居简出,怕是不清楚路,我……我来迎迎你。”话音里藏着些微的赧然,又有克制不住的小雀跃。
林凛并没有听出话语下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是一愣,笑道:“有劳肖师兄。”
肖寒月眨眨眼睛,抿着嘴角笑一下,温柔地说:“那,我们走?”
“好。”林凛飒然一笑,跟在肖寒月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化作两道流光,飞赴九玥峰。
此次集会并非在九玥峰顶举行,而是在山腰寻了一处阁楼,将各峰的青年子弟聚在一起。此处风景雅致,名为清风阁,位于桃林之侧,林中桃红菲菲,暗香浮动,阁前假山流水,竹从潇潇。阁楼正堂中,挂一墨宝,上书: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端是风雅无双。
林凛收剑而立,抬眼看那笔锋飘逸的墨迹,不知为何,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肖寒月观他表情,笑着说:“此乃前任掌门手书。”
前任掌门?
那位……为色魔殉情的掌门吗?
林凛仔细端详片刻,转眼见肖寒月竟侍立在旁等着自己,立刻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肖师兄请。”
肖寒月原在怔怔地看着林凛,听到他的话后,慌乱回神,略显刻意地移开目光,脸颊染上一层薄红。
“说起来,”他抖着眼睫,犹豫一下,小声说,“林师弟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于我乃救命恩人之情。然而……回宗门后,师弟静居九华,多日来竟是只见过一面……我实在……”说到这里,肖寒月不安地蜷一下手指,眉宇间有些黯然,“夜深人静之时,我……总会想起师弟……想着,不知能否与师弟……多亲近亲近?”说到最后,他的话音越来越小,逐渐隐没于齿间,说得磕磕绊绊,似是极羞耻。若非林凛耳力过人,怕都捕捉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林凛有些疑惑,侧头看着他。
一向温和待人、处变不惊的肖寒月,此时竟似有些慌乱,耳朵通红,躲闪着不敢看林凛的眼睛,“我……我知道这十分唐突,甚至失礼,然而……这番心意,还是希望师弟能够知晓……”
肖寒月说得隐晦,林凛全没听明白,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问:“所以,肖师兄的意思是……希望我多下九华峰走动吗?”
肖寒月一愣,没想到林凛会这样说,顿时有些无措,斟酌着回答:“是有这样的意思,可也不仅仅……”他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林凛的神色,决心更进一步,于是试探地问,“还有……我能不能……叫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