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但柳贺一日未至吏部报到,便一日会发生变数。
与潘晟同至的,有与他一道宣旨的官员,也有南直隶的官员,应天巡抚也在其中,柳贺此时虽身着常服,但对在场官员而言,如此年轻便位居部堂者,着实令人望之生畏。
柳贺与潘晟走在官员队列之前,下河村的平静在此刻被彻底打破,数不清的官轿与骏马在这座小村停留,这些官员到来之后,村民们方才知,柳贺又要回京城任官了。
潘晟来宣旨,着人来请柳贺回府就是,可他堂堂太子太保竟亲自去见了柳贺,足以见柳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南京礼部官员此时心中惴惴,他们倒不是刻意得罪柳贺,只是对他不愿出力一事心中恼怒罢了。
柳贺如今升至北京礼部尚书,虽管不到南京礼部官员的升迁,但他在京中人脉深厚,若有朝一日入了阁,那便处处能说得上话了。
因而潘晟与柳贺笑谈,这些官员都在身后陪笑,柳贺态度仍是平常,似乎没有谁得罪过他。
可见了他这副模样,众官员心中反倒打起了鼓,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柳贺官位至此,的确没有必要和他们计较,可他若真的计较呢?
对柳贺而言,南京礼部未报他的名只是件小事,巧的是,这份名单最终将由北京礼部审核,柳贺若任了北京礼部尚书,这名单里有他的名字也十分古怪。
事实上,他自扬州转至京城就任时,在扬州的那一套勇狠之法他已不用了,他因夺情一事劝说吴中行、赵用贤时,还被二人以为他胆子变小了。
然而,地方上的一套在京城并不管用。
在地方上,柳贺一知府统揽府中税收、文教、农事、水利等,而到了京城,一事所涉便是数个衙门、数位官员,柳贺尚且来不及斗狠,自己便先被斗倒了。
挟私报复之事他更是不会做,在扬州府天高皇帝远,京城则在天子眼皮底下,内阁大学士要成事也得赖同盟相助,柳贺自然不会主动毁损自己的名声。
……
茶室僻静,潘晟回乡前,柳贺邀他喝一碗茶,方才接旨时有许多话不好说,此时柳贺倒是可以敞开心扉了:“部堂大人,为何在此时辞去天子之命?”
潘晟二十四岁便中了进士,今年也有六十了,但他和汪镗、姚弘谟不同,办起事来虎虎生风,全不似花甲之年的官员。
潘晟道:“泽远,我已是这个年纪,争胜之心远不如从前,若仍霸着官位,莫非要自己变那严分宜不成?”
柳贺道:“部堂高风亮节,严分宜名声早已败坏,部堂何必与此人相较?”
“一是我精力不如从前,在大宗伯任上,全赖你与姚继文相助。”潘晟抿了口茶道,“二则我归乡心切,为官久了,也该歇一歇。”
潘晟提醒柳贺道:“泽远,此时京中风向与从前不同,你回去后须得小心谨慎。”
柳贺皱眉道:“朝堂应仍在恩师掌控之下吧?”
潘晟点了点头:“居安思危的道理,泽
远你应当比我更懂。”
原先张居正一门心思搞改革,行考成法、撤换官员等都是为了改革大计,众官员都清楚,改革一日未成,他一日不会放权。
但眼下,土地丈量已完成,勋戚田税被核实,仓场、河漕、军事改革均已推进,官员们被他推着苦干了几年。
此前张居正可因推进改革不放权,改革既已近尾声,他仍不放权,莫非正要如他所说那般“我非相,乃摄也”?
反对张居正的人或许对付不了张居正,但对张居正推荐的官员动手还是能做到的,也是因此,张学颜、曾省吾等经他提拔的官员都不希望他此时去位。
柳贺离京这一年,各衙门官员都有变动,礼部几乎是大换血,其余各部,兵部尚书方逢时就因年老乞休,翰林院掌院由余有丁改为陈思育,许国转为北监祭酒后又升一级,任詹事府詹事兼翰林侍读学士。
柳贺又向潘晟请教了为礼部尚书时要注意的事项,细细说来,礼部尚书这职其实比他任侍郎时还要清闲,毕竟尚书不涉具体部务,部务皆由侍郎负责。
柳贺此前多涉具体事务,但任了礼部尚书之后,所涉则是礼法纲常,而非具体某件事,柳贺要先习惯自己身份上的转变。
论当礼部尚书,满朝文武没有谁经验比潘晟更丰富,柳贺向他请教正是找对了人。
潘晟十分器重柳贺,也认为柳贺若执掌了礼部,应当能比他更有作为,因而柳贺所询之事,他毫无保留一一告知。
两人喝茶喝至傍晚,若非潘晟明日还要赶路,柳贺必要多留他一日。
“泽远你不必留我,天子给的归期短,你再过一两日便出发吧。”
柳贺点头称是。
他接到圣旨的消息家里人已经听说,妙妙一知晓要回京城,脸上便有几分烦闷之色,她在京城远不如在家快活,不仅没得鸡鸭鹅看,柳贺也不能常常陪着她。
若知儿再年长两岁,柳贺倒是可以将家人留在老家,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