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动了,她顿时如惊弓之鸟般越下窗户,世界突然安静了,仿佛有人把雨声,衣服摩擦的杂音,把一切从她耳朵里消除了。
只有,身后的皮鞋脚步声,提提踏踏的地回荡在空旷的别墅二楼。
她感觉肺都在抽搐,呼吸间的酸涩一定是血腥味,驱使自己跑进那看不见终点的夜里。
笑话,她不是想成植物人才进来的,她没有老婆没有爸妈的,生活很成问题!她信誓旦旦说会让晏平乐说话,如果搭上自己,真的很丢人!
熊澜缕越跑越沉重,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感觉自己像是这空荡荡的世界上唯一活着的人了,空虚拉扯着她。
唯一陪着她的是身后的脚步,不紧不慢。
她虚弱地转身,停下来喊韩昔的名字,回答她的只是一片死寂。
体积靠近熊澜缕的左耳,熊澜缕心脏骤停。面孔稀烂的人形物体微微笑着,一动不动,他的目光和熊澜缕一样是斜的,瞳孔挤在眼尾,直直与她对视。
他笑得更大了,露出两排白牙,慢慢端起猎枪,抵在女人的脸颊上。
熊澜缕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尸体,但知道韩昔是尸体,她心里莫名澎湃起来,抬手拉扯枪管,开枪子弹打在她脸上,她左脸麻木了,借着后坐力把枪尾狠狠往他脸上捅回去,男人瞪大眼睛,迟钝地松手枪摔掉在土地上。
熊澜缕狂热的眼睛里只有那把枪了,她要用这东西杀了这不是人的东西。
不知道撕扯了多久,熊澜缕拖行尸体踏上归途,她筋疲力尽,勾着腰捂着脸上的窟窿,一步一步走。
“开门,晏平乐。”
“我回来了。”她靠在门口,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我他妈的是傻逼。”门被她砸开,她整个人趔趄进了卫生间,瘫坐在瓷砖上。
少年惊恐地蜷在角落,他抱臂崩溃地颤抖,嘴唇开阖,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仿佛一场默剧。
熊澜缕的声音不再清晰,没有力气,断断续续的。“虽然成了手上沾了血,但想保护什么,总是没有错的,我没罪恶感,你也,不要有。”
“如果谁再把你关到笼子里,不要羞耻,叫得大声点让所有人都听到……”
“至少在这个时代……一定……有人能听到的……”
她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感觉掌心塞进了谁热乎乎的手,那手试图把她拉起来没有成功,哭起来。
世界好像突然按下了音量键,男孩不甘的哭声,听得很清楚。
【5】
眉目清秀的男性挡在病房门口,架势很傲慢。
“晏大哥,我只是想进去看看科……澜缕姐,告诉她我现在老家发展得也很好。”
男人冷笑,逐客:“她都成植物人四年了,你说了她也听不到,快滚快滚,别逼我叫人。”
那人悻悻地转头,进电梯前还眼巴巴地瞄了瞄病房。
他是真倒霉,好像他来之前这位现男友刚和科长前来探望的前男友吵了一通,导致他清清白白的感激之情被无情地亵渎了。
他嘟囔:“科长算什么香饽饽嘛,适合当上司不适合当老婆。”
“你还真是香饽饽!肯定醒了就要把我甩了吧。”晏平乐站在床边看到病人手指上前男友的戒指,退一步越想越气,眼下红彤彤的,像个犯了嫉妒病的恶魔。
那年他从实验台上醒来,迷迷糊糊地,好像做了一个完全记不起来的梦。
他爸欣喜若狂,实验室的其他人如丧考妣。
他想到之前心理医生推给他的名片,有种头皮发麻的预感,拦住金头发的实验人员,微笑着问:“请问你们项目的负责人叫熊澜缕吗?”
女人也笑,讲了个没品的笑话:“她?一个植物人,已经不是负责人了。”
父亲陪着他找到熊澜缕的病房,他捧着花呆在床前。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又病了,为什么这么开心,心怦怦地跳,跳得胸腔都在痛。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现在会躺在这里,而你避之不及的我,站在你床前。
“爸,我想照顾她,直到她醒来。”他顾不上欣赏父亲的惊愕,抓起女人的手,把自己发烫的脸放到她掌心里。
他敛下睫毛轻轻地说:“我爱她。”
父亲欲言又止:“可……她不一定需要你的照顾啊乐乐,她不一定就爱你啊,等她醒来你不是……”
晏平乐笑了,看着熊澜缕不说话。
谁让你先成了植物人?不管你愿不愿意,还是要屈从我的意志,这些年来,我终于可以确切地知道你晚上在哪里睡了。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当初他们多么不欢而散,现在她是多么离不开他,至于他会不会为她流眼泪?
对不起,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