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吱吱嘎嘎的牛车在大门口停下时,天还没明。
“小媳妇,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能叫开这门?不行就去我那里歇一宿吧?”
赶车的人打着灯,微微地打了个哈欠,眼神不禁瞄了瞄已经下车的女人,大着肚子正摇醒车上蜷缩成一团的小孩子,觉得可怜见的,不是前儿碰巧路上遇见,弄不好路上就喂了虎狼了。
“谢谢这位大哥了,这是我的一些心意。”女人从腰间掏出十几枚大钱,估摸着支付这一路的路费大概够了。
“小媳妇,我阿牛要是为这点钱跑这一趟就不是我的为人了,拿回去,谁家没有个为难的时候。我还能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吗?”赶车人忙推辞不要。
“你家也不容易,拿着吧,给孩子嫂子扯几尺布,做件衣裳也好。我到家了,你放心吧!”女人还是要把钱交给赶车人,一面推推睡沉地孩子,“小白象……醒了,啊公家到了……我们到家了……”
“阿、爸……”孩子揉揉眼睛,还没睁就嫩嫩地开口呢喃。
“阿爸还要打仗呢,乖,阿妈的小白象下车了,让阿伯赶紧回家了。”女人一脸疲惫地半搂着满是泥的孩子下车,向赶车人连连称谢。
“要、阿爸……呜呜呜呜……”孩子开始啜泣、挣扎。
女人叹气,拿眼疲惫地哄着孩子:“乖,阿公家有好吃的米糖,一口一口的甜,快下来,小白象不乖,阿妈就告诉你阿爸不许他给你买竹板弓了。”
“呜呜呜呜……”小小的孩子便不再挣扎,哽咽着被抱下了车,抱着母亲的腿,怯生生躲着哭泣,一面说:“阿妈……饿……”
“这钱还是拿着给孩子买吃的吧!”赶车人坚持不要,“你们从南边来的吧?”
“恩!”女人满是感动,摸摸喊饿的孩子,半个多月的颠簸流离让她满是疲态。
赶车的跳下去,牵牛头一面说:“听说岭南很乱,连少头人都下落不明啊!”
“恩……”
女人答应着,声音微微哽咽,撇眼却见赶车人素日像是带干粮的袋子,便把钱偷偷放进去,哪有坐人家车,不给钱的道理呢,都是穷人。
“你男人也去打仗了吧?”赶车人调转牛车,准备上车,一边关切地说。
“打、坏人……阿爸、打、土匪……”孩子抱着女人的大腿喃喃地说,一边扑闪着怯怯的大眼睛,扑闪着像个小姑娘。
女人笑。
“要我帮你敲门?”赶车人问着,人已经上了牛车要赶着走了,大寨的门那是寻常人敲得的。
女人摇头,也知道山里的人对大寨心中的忌惮,人人嚮往这里,也惧怕着这里。
“阿妈……怕……”孩子仰望着眼前黑耸耸地青石板大寨感到冰冷畏惧,与他家的一排排的竹楼一点也不一样。
“不怕,这是阿妈长大的地方,一回看见阿公要喊阿公知道吗?”女人领着孩子一步步靠近大门,然后攒足了劲敲门。
“谁在下麵一大早乱敲门?”门上探出一个头大声问道,一听就是被扰了好梦,正找人出气呢?
“是我,百灵——”
“不认识——去去去,大寨的门是你们敲得的?再敲,小心我揍你们!”上面的人骂道。
“你不开门,仔细我抽你,去让你们大小姐和少头人来!”女人在门下大喊,气势汹汹,俨然一副大寨女主人回大寨的架势。
“下人皮薄,等我慢慢去禀报啊——”说着小人头消失,一消失就是半日。
女人气恼的直接踢门;“开门,小姐我回来,也不给开门吗?仔细我抽了你们的筋,扒你们的皮,让你们大小姐和少头人来接我!”
门里的人不应,只是派个做事磨蹭蹭的老阿婆去老头人院子里禀报,然后蒙头继续睡觉。
嚣张的女人,就算是什么重要人物,也犯不上他的事,上面的交代,没有允许,大寨的门绝对不许开,何况现在两位头人正有矛盾,就怕有人乘机弄出事情来。
“开门……开门……听见没有,一个小喽啰也敢对我放肆了……”女人继续踢着门。
“阿妈……”孩子抱着母亲的大腿,不懂母亲何时变得这么可怕。
“不怕,这是小白象的阿公家,他们只是不认得我们了,因为我们好久没回来了!”女人抚摸孩子的头安慰,不敢相信,她才离开一年而已,她这个岭西大寨的真正继承人,就沦落在大寨门外了。
“我才是岭西的下一任主人。”女人喃喃自语,瞬即又笑了,现在她这狼狈的模样谁还信?那个假小姐还在里面享福呢。
风一直在刮,女人抱着孩子蜷缩在门外,挡着背后的风,把儿子放在身前,静静地等待,她就不信她等到天亮,这门还不开!
天边的一线光冲出云雾,微微翻出鱼肚的白,然后大寨的雄鸡打鸣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阿妈……”依偎着女人瑟缩的孩子微微睁开梦醒的眼,低语:“有咯咯……”
“恩,很多的鸡咯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