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父子在书房议事。妙妙得了准许走进屋内时,五师兄眉飞色舞地介绍:“这是我的师妹妙妙。”崔安的目光落向妙妙。虽然之前见过一面,但崔家用膳时讲究清静,一家之主也不方便朝外来的女侠搭话,现下在书房里才是初次交谈。“李姑娘,”崔安说,“李掌门同我提起过,他在信中说你是最和他心意的弟子。”妙妙瞥了眼他。在官场沉浮多年的人多半圆滑而内敛,崔安便是这种典型的官员,不过他到底身居高位又得圣上器重,谈吐间有时也会流露出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崔安看不起妙妙。准确来说,他看不起所有出身低微的江湖人。这倒是很符合门阀的秉性,这些出生起就站在顶端的人和庶民有云泥之别,江湖人武艺再超群,也不过是从蠢笨家畜修炼成勇猛家畜而已。事实上,崔安将儿子送进剑山一事颇为反常,外界有流言说李折水其实出自某个隐世的清贵世家,因此他才能得到名门望族的青眼相看。至于妙妙本人,崔安对她表面的礼节全是出于和李折水的交情。他说了些李姑娘年少有为的场面话,却也并无详谈的兴趣,因此当五师兄捉住妙妙的手说他心悦师妹时,崔安的淡笑似乎凝固了一瞬。妙妙被五师兄牵着上前,气氛着实尴尬。最后崔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回应了下师兄妹感情甚笃就寻了个借口把人打发了。妙妙和五师兄站在书房门外面面相觑。她有点担心:“崔大人动怒了?”五师兄毫不在意:“老头子就这脾气,自个儿气几天就没事了。”妙妙哦了声:“我不想成亲。”五师兄按着她的肩膀,闷着声笑,连声说好好好都听师妹的。……妙妙在崔府住了几日,她寻思找个时机道别。这日清晨拦下五师兄,她还未开口,五师兄便抓住她的手说师妹来的正好,急匆匆牵着她上了马车。妙妙疑惑。五师兄往她怀里塞了盒糕点,笑道:“师兄带你去看有趣的。”妙妙把糕点吃完时,马车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座道观。地处偏僻,建筑破旧,破损的墙面落着灰。这类年久失修的道观给人的印象就是该配个清苦干瘦成天扫地的老道,当真见到观主才知道竟然是个年轻秀美的男人。或者说他的实际年龄并不年轻了,可他有一张外表不过三十的脸,这出于他年少时的武功就已经臻至化境,岁月便很少在他的肉身留下痕迹。这样的人竟然没有走火入魔。妙妙惊讶地打量半天,那观主说:“何不走近了瞧?”于是妙妙在他对面的蒲团坐下。离得近了,观主乌发雪肤的美貌更为惹眼,妙妙不禁屏息凝神来应对这令人神魂颠倒的美丽带来的冲击。门落了锁。五师兄退了出去,这间缭绕香炉气味的室内一时只有妙妙和观主二人。观主的嗓音如鸣佩环,极其动听。他说:“我是鹤九皋。”
妙妙有点怔愣,半晌才陡然一惊,连忙说前辈好。鹤九皋神情平淡却不会给人冷落之感,仿佛这样的人合该是这般作态。如果说李折水是在人间游玩的慈眉善目的仙人,那鹤九皋就是端坐于天际不染尘埃的真仙。然后妙妙天旋地转,回过神一看她被真仙推倒在地。妙妙:“观主?”鹤九皋浮动的长袖当真如同仙鹤白羽。他按着妙妙的肩膀将她困在地板和臂弯里,当他摩挲着触碰到妙妙的脸时,香灰气味呛得她鼻子发痒。“你可知天阁?”他说。妙妙认为这种姿势不适合谈话。但她不好指责江湖老前辈,只能顺着对方诚实回答:“不知道。”鹤九皋又问:“那边关呢?”妙妙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说:“边关是两国交界?”鹤九皋轻轻摇头。“大一统至今,数百年来世间只有一国。”他说,“边关是人世与邪祟的交界。”……天阁在北地边关之外。奚见雪抬头望去,城墙高耸入云,然而即使隔着如此厚重的高墙,他也能听见墙外的邪祟尖啸。“好吵。”他说,“我能先把耳朵弄聋,回来后再修好吗?”奚见雪右耳挂了个血滴般的坠子。血坠闪着微光,他认真听了片刻,有些不耐烦:“不能就算了。”边关高墙对常人而言不可逾越,而内功精深的武林高手总能找到出去的道路。传说跨越这座高墙就能攀上天阁,在数百年口耳相传中,天阁被神秘面纱掩盖,有说阁里藏有天下第一的秘籍,有说阁里烧了长生不老的仙丹。曾有江湖宗师为了这些传闻越过边关,他们或许寻到了传说中的天阁,或许没有,但当他们回到人世时都已经陷入彻底的癫狂,在病重和伤残中堕落为邪祟或者走向死亡。只有一则例外。去过天阁并全身而退,如今还活在这世上的人,只有鹤九皋。通过魔教的情报网,奚见雪得知鹤九皋当年从天阁带回来了一样东西。这东西涉及到整个世界的秘密。奚见雪向来随性而为,以他的话来说,“玩游戏循规蹈矩还有什么意思?”他为了观察血条缩短的速度而给活人吊了口气反复折磨,为了研究好感度涨幅与跌落而收养照顾人再亲手杀死,而这天阁传闻听起来就像是隐藏任务,哪有不去亲自一探的道理?其实奚见雪比较想当那种喊着勇气和友情就能越阶杀敌的主角,可惜正派约束太多,而在高自由度的冒险游戏里还讲道德也太难为玩家了,总而言之,经过多年不懈努力地玩游戏做任务,他成为了恶名远扬的魔头。大魔头正在狼狈爬墙,顺便和耳坠里的游戏系统聊天。“筠江的还魂蛊死了?寿终正寝,死得不错。”“京城的寻踪蛊有异动?应该是鹤九皋身上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