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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秦芒运气很好,居然找到了医院避难间。
虽然医院年久失修,可这里暂且能用,还没有大浓度的烟钻进来。
最起码是整栋楼最安全的地方。
意识越来越淡薄时,秦芒乌眸暗淡——
脑海中先想起的是小叔叔真的太惨了。
年幼时先送走父母,再送走嫂子,又差点送走哥哥,现在这个哥哥,活着跟死了也没区别,最后还得送唯一血脉相连的侄女。
真得好惨。
一边喃喃着小叔叔好惨。
脑中走马灯似的,最后定格在贺泠霁那张或清冷如冰,或温沉柔和的俊美面容上。
她还有好多好多好多话没有跟贺泠霁说。
“秦芒?”
“在哪儿?”
一道熟悉的声音仿佛刺破混沌。
她下意识回应:“我在、这儿。”
秦芒挣扎着掀开眼皮,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她被囚困于漫天火海,烈焰炙烤,险境重重,周围是玫瑰燃烧的气息。
隔着半开的门缝,入目便是贺泠霁像天将神祇一样,拨开层层火焰,四下寻她。
“秦芒。”
“秦芒。”
贺泠霁的声音逐渐被烟雾熏得沙哑。
却不曾降低音调。
于秦芒而言,恍若震颤灵魂的神音。
忽而贺泠霁察觉到什么,猝然转身,没有任何停顿,推开这扇厚重的门。
秦芒暗淡的眸子,在烟雾弥漫间,乍然亮起。
红唇颤了颤,无声地重复:“我在……”
决定涉险进入火场时,贺泠霁依旧是能保持极致的冷静,大脑理性判断。
而在看到秦芒那一刻。
明明她没有穿着华美的裙子,也没有精致漂亮,甚至脸蛋上还有一道道黑痕,偏生那蓦然亮起的眼眸,让他一直平静的心臟,第一次,紊乱又快速地跳动起来。
一下重过一下。
像是一株自深海暗渊破土而出的种子,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生出了包裹烈焰的花枝,肆意灼烧他的心臟,沿着血脉蔓延开来。
让他不止躯体,连灵魂都愿为她焚烧殆尽。
所以贺泠霁才会明知明天有工作的情况下,神使鬼差地穿着她最喜欢的这套迷彩裤,开着直升机而来。
也会毫不犹豫进入危机四伏的火场。
秦芒轻喃了句:“我怎么又梦到你了。”
不是快要死了吗。
这次,贺泠霁却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不是梦。”
秦芒混沌的脑子清醒几分,裂开细碎伤痕的唇瓣抿着,浑身颤抖着喊:
“谁让你过来的?”
“会死的!”
少女纤细指尖用力拽着男人方才被一朵正在燃烧的玫瑰砸中,染上了一道道黑灰的手臂。
贺泠霁弯腰。
将身上浸足了水的厚重外套披在秦芒身上,如往常那般,轻松随意地将她从地面抱起来,黑色作战靴踢开一旁突然坠落、正在燃烧的木板,沿着一路燃烧的玫瑰花路往外走,听着她颤抖的声音,忽而沉着嗓子笑了,“这不挺好——”
“好什么好?”
秦芒情绪难以自製:“你简直是疯了。”
贺泠霁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似的,避开火势最大的地方,稳稳当当地抱着她往外走。
碾过零星燃烧的玫瑰,轻喘的嗓音犹带着处乱不惊的镇定,故意逗她:“毕竟用玫瑰自焚,连死亡都是浪漫的。”
若非男人沙哑到极致的声线,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冒着怎么样的危险,走到她面前。
秦芒独自困于火海之时没有哭。
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没有哭。
但是现在,知道他这种时候,还在哄自己。
少女眼眶里,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极断了线的珍珠,沿着抹了一道道黑痕的脸蛋,砸到贺泠霁手心里,用尽最后的力气:“谁要、谁要跟你一起死啊。”
她才不要跟他一起死。
更不要他——死。
贺泠霁轻抚过她的眼尾:“别怕,我会带你走出去。”
这是秦芒意识彻底沉入深渊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一点都不怕了。
此时救援队已经抵达。
快速展开救援灭火任务。
得知有人还主动进去之后,救援队长忍不住:“胡闹!”
“简直就是胡闹!”
“火势这么大,跑都来不及,还有人往里进!”
“你们怎么不拦着?”
“任由他们乱来!”
导演也很崩溃:“拦不住啊。”
大火几乎要将整个医院包裹住,浓烟滚滚。
众人脑海中回忆起那位传闻中高高在上、无情无欲的矜贵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