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严家都笼罩在焦灼的气氛里。
方二娘在外面独自做活,时不时看一眼院门,复叹一口气。
而房间里的姚灼,已经是今日数不清第几次,让绣花针扎到了自己的手。
他心神不宁,看着指尖上的血点子发愣,复又送到唇边,轻轻抿去。
手里的鞋面沾了一丁点血污,姚灼看了看,放到一旁,打算晚些蘸着肥皂刷一刷。
九月和十六这两日似乎也察觉到主人心情低沉,也不像平日那般肆意玩闹了,大多数时间都安安静静地趴在姚灼身边,若姚灼伸手摸一摸它们的脑袋,就会惬意地翻出肚皮,逗姚灼展颜。
也不知过了多久,姚灼看了看日头,心里既盼着和村长一起去了镇上报官的严之默能带回好消息,又怕他虽回来了,却带来的是坏消息。
他与姜越这对少年玩伴,过了多年才冰释前嫌,到如今才不过月余。
多年的误会、抹不掉的创伤横亘在两人之间,就像是有了裂痕却又被重新修补好的瓷器,哪怕焗瓷匠的手艺再精妙,也仍能找到缝隙。
他们的相处总归掺杂进了一些生疏与距离, 然而这遭姜越离奇失踪, 姚灼才意识到, 对方终究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
是即使对方的夫君不肯为自己作证,最后又作为唯一的知情人被埋进黄土,自己也会选择放下的朋友。
姚灼的思绪正在过去与现实之间左右摇摆,就听到了自远处传来的,严之默喝令驴子停步的吆喝声。
院里的方二娘也是一惊,连忙擦了擦手,进屋来帮姚灼推轮椅。
轮椅到院中时,严之默暂且把驴子拴在了门口的桩子上,正大踏步地走进来。
“夫君,可有消息?”姚灼坐在轮椅上,仰头看向严之默。
严之默不忍让他失望,可也不得不说出实话。
“还未曾有。”
嗓音里透着一丝喑哑。
姚灼目光一黯,身后的方二娘也跟着轻轻摇头。
姜越一个哥儿,虽守寡多年,可仍算年轻的,模样也好,又是雨夜失踪……
其实很多人都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只是作为亲近之人的他们都不愿接受。
姚灼勉强收敛好情绪,等察觉到时,发觉自己的手已经被严之默握紧。
他心下一定,此刻离得近了,便看见严之默干裂的嘴唇,顿感心疼。
“屋里有茶水,进屋歇歇吧。”
严之默天刚亮就赶车和村长去镇上了,来回几个时辰,早已口干舌燥,四肢乏累。
闻言便也不硬撑,推着姚灼的轮椅朝屋内走去。
方二娘自不会打扰夫夫二人说话,自去院门口,预备把驴子牵进牲口棚。
进了屋,严之默坐下来,连灌了三杯温了的茶水,才觉得冒烟的嗓子被润泽到位。
姚灼在一旁替他捏肩膀,赶车需要总是提着肩膀拽缰绳,时间久了就容易肩颈酸痛。
严之默之前提过一次,他就记住了。
而严之默嗓子好些后,就把在镇上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昨日一早,殊哥儿敲门来寻,他们才知姜越彻夜未归。
当即就去报了村长,集合了村里汉子,沿着石坎村通向镇子的路仔细寻找。
且不说这是村长发话,村里人就算人平日里忌讳姜越,可谁都知现在姜越是给严童生家做事,严童生近来因挣了钱而风光不已,没人想要得罪。
有这个缘故在,村里人找的都算尽心尽力,可一天过去,毫无结果。
严之默自然也载着姚灼驾车沿路寻了,却也只收获了失望。
一日过去,事情不可再拖,于是今日,严之默便和村长一同去镇上报官。
因为案件不能越级上报,所以不能直接去县衙,而只能去镇署。
去了才知,这类失踪案连镇署都是不耐烦接的,尤其是石坎村还有“前科”。
之前姚清和人私相授受,卷钱奔逃,姚家也来报过失踪案。
那回姚家递了银钱,镇署的衙差也勉强上心帮他们寻了,结果最后查出原来姚清是跟野男人跑了。
这种有伤风化的事,害得村长都被镇长数落了一顿,指责石坎村风气不正,让村长回去好好教导村民,别丢白杨镇的脸。
这回村长又来,镇长直接捧起茶盏,抬着眼皮,一副颇为不耐的样子。
直到在严之默站出来有礼有节地行了礼,又摆出童生身份后,镇长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白杨镇管辖的村子不多,而且还有不少只有十几户的芝麻小村,人丁不丰,近年来的几次科举,连考上秀才的都屈指可数,如此就把童生们显出来了。
何况眼前这位童生,模样俊朗,风度翩翩,日后若考个功名出来,就凭这副风仪,怕是前途也坏不到哪里去。
毕竟本朝授官,尚有姿容考核一项。
身有残缺,样貌丑陋者是无法入仕的,反之相貌出挑的,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