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画。”阿圆说:“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说。”
“臣女需要一张长六尺、宽三尺的桌子,和长四尺、宽二尺的生宣。以及两盆松烟墨,一盆三分淡,一盆七分浓。”
“可需要笔?”
阿圆摇头,视线在殿内一转,然后走到皇帝身旁的太监面前。
她福了福身:“公公,可否借你手中的拂尘一用?”
那公公诧异:“褚姑娘要这个?洒家多的是,姑娘且拿去。”
回到殿前,她又道:“皇上,臣女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哦?”她摆这么多阵仗,皇帝越发好奇了,笑道:“褚姑娘只管说。”
“臣女欲在一首曲的时间里成画,想请宫中乐师为臣女抚琴一曲《金戈铁马》。”
“准。”
然而皇帝话音刚落,萧韫却出声道:“不必乐师,孤愿为褚姑娘抚琴奏乐。”
说着,他吩咐人去取古琴来。
阿圆扭头,悄悄对他笑了笑。
两人这点眉目官司自然是逃不过众人眼。一时间,有人嫉妒,有人羡慕,也有人牙酸。
牙酸的是顾景尘,他是真的想回家陪小妻子,看不得萧韫这种酸不溜丢的行当。但奈何事情还没结束,便只好坐下来欣赏褚家女作画。
待一切准备好后,阿圆站于桌前,而萧韫则坐在一旁调试琴弦。
阿圆细致地检查宣纸和墨汁,伸手沾了点松烟墨在指间捻了捻,三分淡,七分浓,恰到好处。
她满意地点头,随后,在众人屏气凝神的等待中,倏地端起一盆墨汁泼在宣纸上。
此举实在突然,有人“啊”地一声,空气寂静了那么片刻就陡然喧闹起来。
“褚家女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作画吗?把宣纸都弄脏了还如何作?”
“她是不是故意如此,好找个理由逃避?”
“我看不然,你没瞧见这小姑娘一脸淡定模样?兴许另有乾坤。”
戴倩听了,忍不住低嗤:“什么另有乾坤,我看是故弄玄虚罢了。”
在众人的嘈杂议论中,萧韫的琴音响起,渐渐地,整个大殿开始安静下来。
只见阿圆不慌不忙,手执拂尘,在上头挥墨。
对于泼墨作画,并非阿圆临时起义,而是平日她作画时,常与花糕玩的游戏。
花糕调皮,有一回不小心打翻她的墨汁,阿圆不忍画毁掉,索性就着泼墨作画。久而久之,花糕把这当玩乐,阿圆也喜欢根据花糕泼的墨来构思图景。
这样的作画方式,不仅思路奇特发挥有余,而且还大大缩短了作画时间。
今日她说能在一首曲中成画还说得宽松了,实际上连一首曲都不用。
萧韫的琴技高超,一曲《金戈铁马》时而缓,时而急,时而磅礴,时而汹涌。在他出神入化的弦音中,阿圆脑子里浮现的是马场里数十匹骏马奔腾的画面。
她以前去马场跑马时曾有幸见过一次,彼时马夫要清扫马厩,于是将马厩里的马全放了出来。
数十匹,皆是上等的骏马,四蹄奔腾,浩浩荡荡,场面壮观。
阿圆记忆深刻。
此时,听着萧韫的琴音,她心中激荡起伏,手中的拂尘仿佛自有灵气,一挥一洒皆有神。
没过多久,琴音停了,阿圆也慢慢停下来。
她站在桌前一动不动。
萧韫起身走过去,随后龙椅上的皇帝也起身走过去。
陆陆续续地,其他大臣也离席走过去。
大殿内,有那么一刻,众人沉静在惊讶之中,默契地没发出半点声音。
直到老翼王突然喊出个“好”字,其他人如梦初醒似的,也纷纷鼓起掌来。
老翼王不禁有点眼眶发热,他道:“这幅《金戈铁马》令老夫想起当年跟随太祖打江山的岁月。老夫上过战场无数,铁马冰河战鼓雷鸣的画面曾无数次入我梦中。老夫总在想,几十年过去了,我都老了。但若是再让我年轻一回,我定还要手持长矛继续征战沙场。”
阿圆自己也被自己作的画惊了下,竟不想她发挥得如此好。彼时听萧韫的琴音,她心中涌动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这会儿再听老翼王这么说,也忍不住感动。
她没见过战场,不知金戈何物,铁马何样。但她见过大塑的战马,见过战马奔腾的样子,见过它们雄威的风姿。
她想,当年老翼王在战场上应该也是这样的风姿。
随着老翼王的一番话,大塑皇帝哈哈大笑起来。赞道:“不愧是谢世子看中的徒弟,依朕看,这幅《金戈铁马》与当年谢世子的惊世之作毫不相让。”
众人皆知谢世子的《纵雪踏梅》乃千金难求,竟不想皇帝给予这幅画如此高的美誉。
不过,此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确名副其实。
此时,众人再看向这个刚刚及笄的褚家女,目光已然不同。或是赞扬,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