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夏夏摇了摇头。
尽管没说话,但梅金明白她摇头的意思。
从医院醒来后,他也曾想去警署说出一切,可冷静下来后他也明白,泰国警署大多通着周家人的路子,里面既然有老爷子的人,自然也有周寅坤的人。
“爷爷已经过世这么久,尸身被火化,没留下半点痕迹。只有你,是唯一的证人。”夏夏抬眸,“可即便你来作证,在警察眼里死的也只是个毒枭,是他们本就要抓捕和处决的人。”
“况且——”夏夏垂眸,经历比劳山的追杀后,她已经不敢相信泰国警方了。
“无论是泰国还是这里,都是周寅坤的地盘。他现在还好好的,不正说明警方有问题吗。”
“所以,谢谢你梅金。你能把真相告诉我,我真的很感激。只是爷爷这件事,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周寅坤是个不屑于遮掩的人,但爷爷这件事他一直不承认,肯定是有原因的。”
“或许是这件事泄露会影响他的生意,也或者是其他我们想不到的原因。一旦我们做了什么被他察觉,那最先暴露的就会是你。”
夏夏深吸口气,站起来神情认真地看着梅金:“你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我想爷爷如果知道,他也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其实——”梅金开口,却又顿住。
他看着眼前这双满是悲伤却依旧纯净至极的眸子,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说,其实还有一条路。
既然正义的方法没用,那就该以眼还眼,以暴制暴。周寅坤的确强悍可怕,要杀他,无论是正面对抗还是暗地袭击,几乎都没有任何胜算。
但夏夏有这个机会。
周寅坤跟她共处一室,同床共枕,男人性爱过后就是最慵懒懈怠的时候,如果能出其不备,或许可以一刀毙命。
但眼前的女孩,显然没想到杀人这条路。即便饱受威胁和欺负,她大概也从没想过要去杀人。
毕竟连他,都是被食人鲶咬得人不人鬼不鬼之后,才心心念念想杀了周寅坤。
梅金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不到。他潜伏在这里数月,根本近不了周寅坤的身,就算接近了,只怕还没出手,就已被他身边的人一枪爆头。
这件连他一个成年男性都做不到的事,居然想指望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孩去做。一旦失败,她会是什么下场?
“怎么了梅金?”夏夏望着他,“你想说什么?”
“没、没事。”理智最终湮灭了冲动,梅金说:“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想老爷子都会支持。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事,也请你尽管说。”
夏夏低头看了眼他带回来的照片,问:“你有下山的办法对不对?”
“对。我一个人,没有房子,一直住在山里。我挖了几处地道,可以从地下越过沿途的关卡。”
“那你为什么不走?”
梅金顿了下,因为他想找机会杀了那个男人。
“我……我这幅样子,出去了也找不到工作,就只能留在这里,靠种罂粟和运烟膏这些杂活过日子。”
“那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吗?”
梅金微怔,“你是说离开这里?还是离开缅甸?”
“离开缅甸。”夏夏说,“我其实已经尝试过,只不过在上飞机前被抓回来了。我知道这是件很难的事,但我还是想问,你有办法吗?”
至少,梅金已经做到了秘密下山这一条。
“或许有条路可行。”
梅金说,“我之前跟老爷子去邦康码头选鱼,那里除了正规的航运,还有一批人是专做偷渡生意,只要给钱就能去老挝。不用买票,也不会留下任何记录。”
“到了老挝之后,再转去别的国家,应该要容易许多。”说完梅金问,“你想什么时候走?”
夏夏回答:“越快越好。他这几天都会在武装基地,等他回来就走不了了。”
“那我今晚下山去找车,坐别人的车很容易被查出来,自己开车去码头最保险。然后我再去码头提前找好船,这样明天就能直接上船离开。”
“明早七点,我在村外罂粟田边的大树下等你,那正是村里人进进出出的时候,应该没人会注意到你。”
突如其来的逃离计划虽然仓促,这回却有了帮手,梅金寥寥几句就安排好了一切,让夏夏再次看见了自由的微光。
“好。”她应了声,“我一定会准时到。”
清晨,刚过八点。
一辆黑色赛麟从邦康最大的赌场驶出。
邦康,佤邦特区的首府。是佤邦交通最发达的位置,更集上百家赌场和夜总会于一处,是金钱与放纵的天堂。
周寅坤从墨西哥回来后,唯一泄露出的位置就是位于邦康的万丰赌场。而停在赌场的医疗车则侧面印证了他在墨西哥受伤的传闻。
此地鱼龙混杂,谁也不曾注意到从赌场顶层下来的私人医生,被人一路跟踪着回到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