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萧衡焕这边,好容易与萧衡烨又有了一夜欢愉,这一夜竟还过得平和得很,连他自己都禁不住心下称奇,结果到了第二日早上,萧衡烨差人把他送回了钟粹宫,夜里却没有再传他过去侍寝。非但第二日没来,第三日、第四日……也都没来。期间边宁倒是来了几回,又说君王如何日理万机不得空闲,又说他精神疲惫要多休养,还扯出太医吩咐,如今他的脚虽能活动些许,却还是要静心休养,切勿劳动太过云云,翻来覆去说了许久,萧衡焕听下来也不过是同一个意思:要他忍,要他等,总之别再轻举妄动,闹出上回那样的事情来。被这般苦口婆心地劝了几次,萧衡焕答应暂且静观其变,却又反用这条件要挟了边宁,说自己耐心有限,可不见得能等上多久。
等到第七日,乾清宫的轿撵终于又过了来。萧衡焕依旧在沐浴过后被套上了银链送上轿撵,一路直送到萧衡烨寝殿,却不是送上龙榻,只让他跪在十步远处。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萧衡烨身着寝衣出现,路过萧衡焕身边却不停步,径直走到龙榻边坐下,又让人在萧衡焕与龙榻之间的地面上铺了毯子。
这毯子一铺,萧衡焕便冷笑一声,明白了萧衡烨的用意。那是一条深红色的针毯,非但称不上柔软光滑,反而用了许多粗绳与金属类的材料,隔着鞋踩踏上去未必能觉出什么,可若是以肌肤相贴,那必然是刺痛无比;若是用膝盖跪上去,稍有不慎便要磨掉一层皮。
“爬过来。”果不其然,在龙榻上坐定以后,萧衡烨淡淡下令。
萧衡焕不曾动,隔着十步远的距离盯着他。
“朕耐心有限。”只听萧衡烨嘴上说了与前日萧衡焕对边宁说过的同样的话,“你若不想侍寝,今日便回去罢。”说罢,伸手便要去拉龙榻的帘帐。
萧衡焕听他这话,便知道这人一定是猜出了这几日他对边宁说过的那些威逼的话,故意要用这法子来吓退他,让他不敢再想着侍寝的事。可这点小小的折磨,如何真能把他吓退?
“好。”萧衡焕哼笑了一声,膝盖跪上那针毯,身体跪得笔直,迎着尖锐的疼痛一步一步膝行过来,面上毫无痛苦神色,只微微抿住嘴角,看上去竟仍颇有气势。
他跪行得极为坚定,十步远的距离很快被抹平,最后停留的地方仍在毯上,人却已经到了萧衡烨脚下。萧衡焕抬起头定定看着萧衡烨,却见萧衡烨抬起身来托住他的下巴,忽而轻笑了一声:“好狗儿。”
萧衡焕怔了片刻,忽而也笑起来。他这一笑,萧衡烨便凝了眉,道:“你笑什么?”
“我不过是在想,当初你母后为了爬上父皇的床,是否也是这般用尽手段。”
伊皇后当年如何用尽手段爬上龙床的事,萧衡烨是听萧平松亲口说的,因而此刻听到萧衡焕侮辱母亲,他脸色一白,怒意陡生,却硬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怒视着萧衡焕,半晌才道:“母后如何我是不知道,但母后尚在宫中时,你母妃巴巴地讨好母后的样子,倒与你做狗的模样一般无二。”
他这话也不是作假。曾经萧衡焕母家势力低微,为求自保,许多年都在伊皇后身边做小伏低以求一昔周全,直到萧衡焕逐渐长大,身上军功多起来,才算母凭子贵,有了些许与伊皇后分庭抗礼的资格。
想到此处,萧衡烨更是冷笑一声,道:“当年你们那般做小伏低,母后却也没全信了你们,依旧要朕离你远些,说你一朝得势,必会害了朕……”说到此处,萧衡烨眸色渐暗,“她果真是慧眼如炬。”
萧衡焕仍跪在毯上,膝下针扎般疼痛,脸上却分毫不显,道:“这样的话,母妃也曾说过。”说罢笑了一声,又道:“便在你册封太子之时,她还垂泪顿足,说你母后当初那样作弄她,如今人都走了,留下个儿子,还要继续作弄她的儿子。”
“你母亲知道……?”萧衡烨瞳孔一缩。
“如何瞒得住?再说,若非她知道我没了你定要发疯,你以为以她后来的手段,你能活到今日?”萧衡焕笑了一声,又道,“说起来,你那母后怎么还不寻来?难道……”他此话一出,见萧衡烨又变了脸色,终于明白过来,脸上讥讽之意收起,声音亦放缓了些:“什么时候的事?”
“二月初三。”萧衡烨沉默了半晌,终于答道。
“二月初三……”萧衡焕听了,恍然道,“是你赐死母妃前……”一时之间,前因后果,终于全部领会,恍惚了一阵,忽而又笑起来。
萧衡烨冷冷看着他,只听他道:“曾经母亲与我说过,她动心忍性,经营半生,终于在这后宫之中再无敌手;回头想来,过往这许多对手里,唯有你母亲最有趣些,仗着自己身份高贵,喜怒爱恨全写在脸上,平日里仿佛会说话得很,训气话来嘴巴动个不停,可要是真对上个绵里藏针的,却又说不过,只会瞪着眼生气。她后来感慨,从前在你母亲身边委曲求全惯了,替她解围的次数不少,与她斗嘴的次数却是一次都没有过,说来日若有缘得见,定要与她好好打上一回机锋,让她尝尝康梦儿的厉害。”又道:“听说人死七日后,魂魄仍会留在世上,然后才喝孟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