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外头的天儿已经黑透了,周云睿这才将奏折全部都批阅完,兴许是生病的缘故,晚膳没吃几口,泡了个澡就要歇下。
这几日几乎日日如此。
李祎宁随侍在一旁,每每看到周云睿废寝忘食的处理政务时,她总能想起自己的父皇。
在她的记忆里,父皇并不勤于政务,比起处理国事,他更喜欢搜寻各式各样的美人,陪他一道饮酒作乐,并且父皇喜爱战争,不惜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却并不能精通战争之道,因而最后国破家亡。
如此一对比,周云睿大抵能算得上是不世的明君了。
只是,如此明君,应当比常人要更加的大人大量才是,她犯下了再多的罪孽,但到底没伤他性命,并且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至于记恨她那么久。
视线穿透薄薄的床帐,落在了天子的左边脸颊。
倘若没有这道疤,周云睿是否就会仁慈一些?
或许,她应该试一试。
晨起时,伺候勤于政事的周云睿更衣洗漱,趁着周云睿上朝去了,她便揣着两锭金子往太医院走去。
说起来,这两锭金子还是她被调到了周云睿身边之后收授的贿赂,南楚后宫无人不知她带罪的身份,并且在之前嗤之以鼻不屑与她为伍,没想到才刚调过来,那些人立刻就调转了风头,巴结谄媚起来了。
在太医院外头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有人陆续过来,她的视线在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一年过花甲的太医身上。
这位是陈太医,前朝时经常为后宫的宫妃们开一些美容养颜的方子,听说医术之高超,就连脸上的斑点和疤痕都能祛除。
一听说是陛下要祛疤的药膏,陈太医连忙将金子还给她,让她在外头等着,不一会儿就拿出一个精致的陶瓷方盒。
“将药膏涂抹于疤痕上,早晚各一次,一个月之后就会蜕皮,生长出来的肌肤与原来的肌肤无异。”
她将药膏紧紧地握于掌心,心底又滋长出了几分浅淡的希望来。
晚上,周云睿依旧处理正事到很晚。
这几日,她日日陪着勤奋的天子熬夜,早晨又起的很早,乃至于睡眠不足。
在御书房寂静的氛围中,睡意渐渐滋生,眼皮子像是要黏在一起一样,思绪归于混沌,一个不注意就打了个哈欠。
她猛然惊醒,就见周云睿正盯着她看,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高德叮嘱——陛下批阅奏折是最忌讳有人闹出动静。
心里一惊,想着周云睿大约又要想什么法子来折腾她,却见对方将奏折合上,往外头走去。
她不明就里,却听见高德低声提醒:“陛下要就寝了,吩咐下去,准备热水。”
她想,哦,原来周云睿的瞌睡也来了。
洗漱过后,周云睿正要上床,她殷勤的将药膏拿了出来。
“陛下,请将这个涂在脸上。”
周云睿挑眉:“这是何物?”
“是陈太医调的药膏,对脸上的伤疤有好处。”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死寂。
药膏被宽大的袖子挥到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她有些懵,回过神来,就看到满脸怒容的周云睿走到跟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双锐利的眸子里,此刻却仿佛写满了痛苦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