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的感觉近乎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他闷闷地回了句:“可是,有些事情,说出来也只是多个人一起烦恼而已。”
“郁束跟我不一样,很多人都喜欢跟他做朋友。”
阮玉也不明白自己说这些话是因为什么了,只能絮絮叨叨的,不断地说着:“我跟他从小就认识,他人好性格也玩儿得开,大家都愿意跟他玩儿,可我实在是融入不了他们——我知道他想让我也跟着开朗一点,不要每天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想了,跟书呆子似的,人生过得很没有意思,可是……可是我本身就不是在父母的期待下长大的啊,我……我也想像他一样,但我又不是什么不看书不做题就可以稳当第一的天才,很多东西都在辜负我的期待,我只能靠努力和奋斗去充实自己的人生,但是现在都乱套了,我知道他是想关心我、帮助我的意思,但我确实真的开不了那个口,他一直都这样子,我觉得挺好的,我什么样子,他也应该是最清楚的。”
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阮玉觉得长久以来憋住的那口气忽然消散了不少,整个人轻飘飘的随时要倒,却也只是将后背靠到了沙发上。
迟然半晌没有说话,连一声叹息都没有。
说完后,有些后悔,又有些放松。
阮玉还想再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屋外“轰隆”一声,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在顷刻间席卷而来。
郁束写完最后一道题目后,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他收拾完桌子上自己的东西,收进自己的粉色背包里,又抱着背包往客厅走,准备躺沙发上玩儿手机去了。
窗外的雨点很急,“啪嗒啪嗒”的声响。阮玉一言不发地路过他走进迟然房间里。
迟然的房间他不是没进去过,也不是没跟迟然一起睡过觉,只是长大后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在大人眼里算“不正常”的那一类后,便再没有过与对方一起睡觉的经历,普普通通的睡觉倒是没什么事,只是……
阮玉晃了晃脑袋,只是他觉得还是很尴尬。
迟然忙活完了手头的事,开着台灯,在书桌前安静地翻阅着书本,不知道是什么书。
整个房间只剩下屋外的雨声,以及迟然翻页时的“沙沙”声。
阮玉忽然觉得:如果能这样安静地过完下半辈子,也挺好的。
可是没有如果。
他从郁束递给他解闷儿的玻璃珠里挑出一颗来,无聊地坐在窗台边上丢着玩儿。丢着丢着,有一颗飞到了窗户外面。阮玉连忙站起身走出房门,试着往玻璃珠不见的地方走过去,拿了个小型手电筒,泥土混杂着绿草,湿漉漉的,一边照着,一边仔细埋头找着,找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后背跟头发几乎都湿透了才找着,刚将玻璃珠往衣兜里塞,便感觉身后忽然没有雨水。
莫名的冷意近乎是在瞬间席卷至全身的,他缓慢地回过头,便对上了一抹高大的身影。铺天盖地的雨水,模糊不清的视线,一道闪电自夜幕间劈开,看清对方容貌的一瞬间,阮玉便因为惧意软了半边身子。他试着往一旁的方向挪,便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抓起衣领,往墙面上用力地一掼——“嘭”的一声巨响,却被雨声掩盖住了。
“玉玉,”贺琰的手指冰冷,浑身湿透,他的声音近乎被雨水浸透得模糊,“又不小心抓到你了。”
他强行阮玉的脑袋转过来,面对自己,阮玉脸上因疼痛而扭曲的五官便映入眼帘。他忽然笑了,又将人往地上一扔,往对方的腹部猛的一踹,“喜欢跑是吧。”
阮玉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得五官扭曲,连叫声都叫不出来了。
“行啊,喜欢跑,喜欢跑是吧。”贺琰一边念着,一边又抬脚往他额头上踩了一下,“怎么还没学会该跑去哪里啊,蠢死了,也是,你能跑去哪儿啊,你又舍不得你的家人,舍不得朋友,舍不得小白脸。”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每一下都是用了十足的力气,阮玉根本没办法挡住,更怕那只受了伤的胳膊里的钢板被踩到,只能用这只完好的手阻挡对方的鞋子。
有什么液体自额间滑落下来,混杂着雨水汩汩淌下。
耳边“轰隆”的雷声越来越频繁,近乎要湮灭他所有的理智。贺琰踹够了,又拿着什么东西往他身上砸,好像是雨伞,又好像是什么,砸多了、砸够了,阮玉的眼泪也快流干了,鼻血流淌个不停,旧伤加上新伤,他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贺琰满意极了,又笑了一声,而后蹲在他的脚边,撑起手中的雨伞。手电筒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贺琰的手指十分冰冷,有股铁锈的味道,阮玉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试图张开口唇,全是含了不知道多久的血水。贺琰翻开了自己的手机,将自拍的画面对着阮玉,“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
“花脸猫,”贺琰的语气很轻,“我生气了,快抬起头来亲亲我,不然就把你胳膊上的钢板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