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侣出家时三叩九拜,还俗时却只消对任一有情的讲一句话,一切看起来有如儿戏。牛梓航的视角中,回忆起与牛伯一重逢后他那虔诚修行的模样,更应该觉得荒唐,但实际上他安心了许多:他那“名义上”升天成佛的哥哥又下凡来陪他了。他这种想法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牛梓航在学校听讲座,再次遇到了他在武馆见过的男子,那人故意将座位选在他旁边,抢过他的课本看名字:“你就是宫家的私生子?我也姓gōng,你可以叫我爸爸。”
牛梓航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满,耐着性子问他:“你有什么事?”
“你高中打过拳,上次那样快地拒绝我,怕是有点武断吧。”男子挨近牛梓航的身体,牛梓航向一边躲,但还是与男子擦过肩头,“我给你个机会,去问问你爹我是谁。”
“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受了伤,没法再干这个。”牛梓航扶了一下眼镜,他确实有一只眼睛视物不明。
那男子盯着牛梓航,低声说了句“你还是欠考虑”后离开。
春季伊始,牛伯一的头发长出了一些,也许是换季的缘故,他有些呼吸不畅。牛梓航疑心这是牛伯一的旧伤引起的,劝牛伯一去看医生,拍片检查后得出的结论却是关联不大。
“用不用挂个专家号看看?这片子会不会照的不清楚?”出了医院,牛梓航依然不放心。
“哪有那么严重,没事的。”牛伯一说。
“可是哥哥,你不长这样。”牛梓航心疼地说。他哥当如园中竹林一般清朗俊逸,却因为一点歪曲而显得鸡贼。
牛伯一毫不在意:“我又看不见,随缘即可。”
二人路过牛梓航学校附近的小型京味影视城,牛伯一忽然想起别的事情:“我考到这边的演员证,可以用它跑龙套赚点钱。”
“你想演戏?”牛梓航问。
牛伯一摇摇头:“我只是想让更多人看见,武术还活着,而不是电视剧里那种替身做几个动作就叫武侠。”
牛梓航一时没有应声,牛伯一又略带羞涩地补充道:“就像李小龙那样。”
“现在的影视剧未必有你想象中那么大的影响力。”牛梓航说,“很多剧集的受众都是追星女,她们只想看自己喜欢的明星,不在乎质量。哥哥你当然很帅……”
“话不要说的那么绝对。”牛伯一打断牛梓航,“至少要试试才知道。”
回到家中,牛梓航给牛伯一倒饮料,举杯说:“哥哥,祝你梦想成真。”
牛伯一喝掉牛梓航给的饮料后陷入沉睡,最终在单人病房中清醒,他的鼻子被整了,脸上贴着一堆胶布。麻药的劲还没过,牛伯一没有什么感觉,陪床的牛梓航说:“哥哥,其实我不想你去拍戏,你也不该是那样的。”
牛伯一躺着,面无表情:“……且不说‘哥哥’,你把我当个人看吗?”
“对不起,我怕你不同意。”牛梓航握着牛伯一的手。
牛伯一自然不接受这说辞,但他没有追责,而是问了别的:“做这个很贵吧,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你哥给你的生活费有这么多吗?”
“我怎么会用他的钱?”牛梓航像是受到侮辱一般,他心存不甘地解释道,“我平常打工,期末也帮书店卖二手书……这些都是我的积蓄。”
牛伯一不再评论,眼睛盯着天花板。不光是钱的问题,这里显然是个私人医院,把一个被药倒的活人送来动脸,没点关系如何办得成事。
之后的几天里,牛伯一伤口肿胀,牛梓航陪他打吊针帮他端饭,再然后就到了拆线的时间。
牛伯一问弟弟:“你是不是该考英语了?”
牛梓航说:“过两天再考。”
牛梓航收到署名为“龚焌”的邀请,叫他到家中一聚,牛梓航如约而至。一说龚焌,牛梓航便知那个纠缠他的男人是附近黑社会村主任的儿子,龚焌他老子违法乱纪,龚焌本人则喜好打架斗殴,在身边纠集了一群鹰犬。
龚焌家自盖双层的别墅面积大到可以装下一个公共游泳池,二层只在边角放置仿古摆件,中央装成擂台——至少牛梓航看到的是这样。牛梓航的“屈服”在龚焌看来理所应当,他叫牛梓航与他身边的人切磋……所幸不是直接推牛梓航出去欺负弱小。
牛梓航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上衣开打,功夫点到为止,震慑了一下龚焌的手下,龚焌不以为耻,反倒为自己慧眼识珠而颇感满意。龚焌发了话:“往后跟我干,等我选上代表,你爸连任的事情也有机会。”村主任为了进一步积累政治资本,早就将儿子推上区代表的位置。
牛梓航心想,他的事和那老头子有什么关系。
牛伯一恢复成牛梓航想象中的端正模样,在师兄开的安保公司做一名保镖,他说这是机缘巧合促成的。依照牛梓航的推测,牛伯一的服务对象大多是上年纪的老板,还能接受,哪知牛伯一的第一个任务是保护来华游长城的外籍影星。牛伯一与影星隔一段距离行进,便于及时保护,牛梓航虽能陪同,却还要再离牛伯一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