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讲课拖堂,牛伯一放学放得晚了些,平日里牛梓航会乖乖站在教室门口等他,今天他却没看见人。牛伯一去水泥操场上找,去存车处找,一无所获。他又去了茅房,熏天臭气之外听见人说:“你不是亲生的吧,怎么长得和你哥差这么多?我妈说了单眼皮只能生单眼皮,你怎么会这样?”
牛伯一没有凹凸有致的五官结构,但各处都生得精细,像线勾的田园山水,眉目清爽;牛梓航眼褶稍宽,面貌柔和,二人各有特色。龙生九子,各个不同,何况兄弟?牛伯一他爸被牛伯一噎过之后,有时喝了酒还碎碎地低咒,但没再对牛梓航做过什么。
“他爸上回来我家吃饭都和我爸说了……”另一个声音“嗤”了一声。
“说什么呢!”牛伯一厉喝一声,见牛梓航被两个男生堵在茅坑中,神情忧虑,双唇紧抿,不由得一手掂起在动嘴的那个训斥,“牛梓航是我亲兄弟,你少在这欺负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先开腔的男生扯开嗓子大叫:“牛梓航他哥打人啦!”
“你爸亲口说的,和我什么关系?反正你和牛梓航有一个是野种……不会是你吧?”被牛伯一揪住的男生无辜地说,牛伯一果断掐紧他的脖子,他吃力地咳了两声,依然不想闭嘴,“你……杂种……”
“我哥不是杂种!”牛梓航大声反驳。
“狗狗,你去存车处等我。”牛伯一拖着手里的低年级男生往外走,他的同伴又吼又叫,跑到操场上打滚撒泼,牛伯一毫不理会。走出茅厕后,他当着一群学生的面把人一甩,两个男生都趴在地上。
“听着,谁也不许说牛梓航的坏话,不然这就是下场!”牛伯一向两个男生走去,同时逼视来往的人。两个男生慌忙站起来逃跑,牛伯一停在原地没有追,其中一个跑出一段距离后回头嘟囔了一声“以大欺小,呸”,随后赶紧加快速度离开,牛伯一用目光锁死他瞪了一眼,没再动手。
牛伯一无视众人的惊骇,慢慢走到牛梓航身边,牛梓航没有走远,他的脸色很不好。
“狗狗,吓到你了吗?”牛伯一尽量温和地问。
牛梓航摇摇头,牛伯一上前抱住他:“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才好,突然就……”
“给你添麻烦了。”牛梓航木木地说。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直接揍他两拳,看谁还敢犯贱!”牛伯一情绪激愤,过会儿又带着点歉意解释说,“我没有说你软弱的意思,你不愿意和人发生肢体冲突,是不是?”
“没事的,哥哥。”牛梓航的声音不带什么情绪,搞得牛伯一愁眉不展。
“我不怕他们,但这种事,你自己解决比我动手有用得多。”牛伯一今年毕业,往后不可能时时在牛梓航左右监督。
“我知道的。”牛梓航点点头,露出一点笑,似乎不是硬挤出来的,牛伯一看着心里却还是别扭。
归程中牛伯一找了些别的话题:“你喜欢骑车吗?最近叔叔带我认识零件——就是爸爸的那个同事,卖出一个大件能赚不少钱,咱们家车上的零件新,可以换下来,再多卖几十块钱,爸爸一定高兴。”
“你要去赚钱?”牛梓航轻轻地问。
“是啊,给你买好吃的。”牛伯一说。
“不上学了?”牛梓航贴到牛伯一身上。
“这个……以后再说。”牛伯一回避道。
牛梓航有些失落:“我喜欢你陪着我。”
“我也喜欢你。”牛伯一不加思索,笑呵呵地回答。
牛伯一打人的消息传到妈妈耳朵里,以妈妈的体质是打不动他了,但斥责少不了:“混蛋玩意!不学好!以后离牛梓航远点,给他都带偏了!”
在院子里跪搓衣板的牛伯一解释道:“他们欺负弟弟……”
“你,那也轮不到你来犯浑!为什么不找老师解决?”妈妈似乎被气到了,一只手撑在腰后,另一只手指着牛伯一说,“等你爸回来治你!没用的东西!”
自此,牛伯一回家便要跪搓衣板,写作业时也要跪,连续三天,没有等到他爸。他爸开车撞死了人,肇事逃逸,被抓起来了。
院落的天空澄澈透明,妈妈过来就给牛伯一一耳光:“逆子,你这个逆子!你爸干了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事……”没等牛伯一回话,妈妈又奔回房间失声痛哭……
家逢变故,学还是要上的,牛伯一的裤子跪出泥印来,他却没有换,若无其事地骑车。
牛梓航问:“哥哥,怎么不换新裤子?”
“万一今天还跪怎么办?你也不用劝妈妈了,我看每次效果都是反的。”牛伯一故作轻松地说,腿却因乏力而打颤。牛梓航劝阻妈妈往往还给自己带来双倍功课,他们两个的总损失太大了。
“我乖乖的,努力学习。”牛梓航认真地保证。
“读书好啊,有出息。”牛伯一苦笑,“不像我,成绩差念了浪费。”
“你没有。”牛梓航否认得快,却再说不出什么有力的佐证。
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