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也不是铁石心肠吧,忍得叫这些陪伴你多年的婢子们受苦么?”
宫人们纷纷慌乱起来,有人忍不住小声哀求,“娘娘……”
苏兰棠无动于衷,只是在思量这出戏要演到何时才能结束。她正要随意将目光收回,却又突然一凝!
——侧殿小门外,一个粉面小姑娘呆呆地站着,看着这一幕,手上还提着精致的食盒,身上穿的,正是她前几日亲手缝绣的衣裳。
阿燕!
苏兰棠心中猛地一跳。
阿燕怎会这个时候回来?又偏偏,撞上了这样的场景!
她看见门外的小姑娘神情犹豫,正要提步进来,急的出声,“停下!”
袭贵人还正要说下去,听她这一急喝,反倒怔了怔。
苏兰棠缓了缓,知道方才失了分寸,捏紧掌心,让自己镇定下来,只在眼角余光盯着阿燕的动作。
“够了,本宫认罪。”
她神情冷厉,不复之前的从容,深深看着袭贵人,“袭依儿,你也是世家高门出身,希望还有最后一点自持,我可以认罪,只不要牵连到无辜之人,否则,不仅袭家蒙羞,叫天下人知道了,贵妃娘娘面上也不好看。”
袭贵人被她的气势所摄,罕见地没有反唇相讥,“这、这是自然!”
苏兰棠看见阿燕也停下了脚步,略微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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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顿衣裳,抚正玉簪,作为苏家的嫡女、后宫的高位嫔妃,即使是束手就擒的最后一刻,她也不允许自己是狼狈狰狞的模样。
瑶月等人的哭喊,也仿佛离她远去了,只剩下黑袍的内侍太监拖长嗓子。
“罪人苏兰棠,行巫蛊邪术,证据确凿,念在龙嗣在身,特赐鸩酒一杯——苏娘娘,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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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读诗书,学琴画,野望京华,自认天下独己第一。
兰棠兰棠,向来枝头抱香死,何曾竟也……吹落了冷风中。
苏兰棠淡淡一笑,最后向阿燕的方向看了一眼,端起面前的瓷杯一饮而尽。
万幸,她之前已拜托其余有些交情的妃子关照阿燕,想来若是袭依儿守信,即便没了芙蕖宫,阿燕之后的日子也不太难过。
意识已然模糊。
她用最后一丝清明,扶着柱子徐徐倒地,姿态像是一片海棠花瓣坠入土里,至死也保持着优雅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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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袭依儿怔怔地看着。
身边的红倩疑惑地提醒她,“娘娘,娘娘?”
“……”袭依儿一顿,想起这场戏还没有结尾,垂着眼道,“……罪人苏兰棠已服罪自尽,芙蕖宫就此封宫,不许任何人进入,原芙蕖宫宫人……搜查一番,若是清白的,便送由教事府罢。”
瑶月等人呆呆地站着,似乎还晃不过神来。
红倩轻轻哼了一声,到底道,“是。”
袭依儿这才面上稍露疲惫,正要转身离去,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一声清喝“且慢。”
她目露诧异,转头望去。
只见一四人抬步撵从远而来,撵轿旁白纱飞扬,隐隐露出端坐其中的女子如仙的面庞,抬轿的侍人梳着道冠,亦是一身白衣。
在宫中,如此这般打扮的,只有一人。
袭依儿眼睛微微瞪大,连忙行礼,“妾身见过湘妃娘娘。”
她的心思急转。
湘妃在后宫地位特殊,不是通常都在宫里不出来的么?突然来芙蕖宫干什么?
步撵中的人没有开口,只是先前叫住她的白衣宫女道,“贵人不必紧张,湘妃娘娘听说此事,不忍芙蕖宫宫婢落入此等下场,又于昨日夜观天象,得知其中有一人与她有缘,想要收入宫中,还望贵人行个方便。”
袭依儿更为困惑,“不知是何人,劳烦女使指出。”
那白衣宫婢神色淡淡,环视一圈,很快目光锁定在站在侧门外呆愣着的少女身上,“那宫人名为阿燕,是……”
她的话音未落,一道低低的笑声便从阴影处传出,“阿燕。有意思。”
这下,袭依儿神情真是变了。
又一步撵自树荫下出现,因身处视线死角,所以竟无一人发现,就连袭依儿,也以为这位还在昭阳宫内待着,狠狠吃了一惊。
步撵后有两宫人撑着华盖遮阳,另有三四宫人捧着冰镇葡萄、荔枝等物跪在地上,撵轿上,眉眼艳丽逼人的女子懒洋洋地斜倚着,竟真像是将芙蕖宫之前的那场巫蛊案当猴把戏一样看了。
众人急急跪在地上,就连处于惊怔状态下的芙蕖宫宫人也头也不敢抬,瑶月自知道阿燕也在这里后,心中焦急万分。
她至今还没从苏嫔之死中缓过来,也不明白为何话题中心似乎从苏嫔转向了阿燕,但这都不妨碍她的担忧——阿燕又呆又蠢,反应还慢,若是说了什么放肆的话,之前在芙蕖宫内还好,但现在是在湘妃和贵妃面前,后者又是一向残忍霸道的主,不知会有何种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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