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肉,不如赵宣哲的意才会生不如死。待到登基大典一过,赵承熙回沧州,继续当他的闲散犯人,新帝如何想他作甚。
登基大典那日,阳光和煦,为赵宣哲的龙袍渡上一层高不可攀的光芒。他站在国家的制高点,俊美的脸庞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左看右看都是让人心悦诚服的明君做派。
赵承熙老老实实跪在阶梯上,风吹着旗帜与衣袍,让他眼前掠过许多过往的画面。
很多年前的先帝登基,还是小孩子的赵承熙也是这般跪在这里,那时的赵宣哲更小,也更不被看好,跪在比赵承熙远得多的地方。
一转眼,很多年过去了,当初跪在赵承熙前面的人接连惨死在皇权争斗的倾轧之中,直到先帝驾崩,最不起眼的七皇子赵宣哲一步一步踏上最高的位置,笑到最后。
大典的时间分外漫长,礼官说着赞美的废话,整个环节繁杂冗长。
赵承熙双腿跪得发麻,万般的复杂情绪都被压在心底。他对赵宣哲至今仍是深恶,但既然已经落得了这个地步,再蠢的人也知道俯首称臣了,因为赵承熙想活着。
赵宣哲没有杀自己的想法,这是赵承熙到京城至今唯一一个清醒的认识,他逗弄着赵承熙这个可笑的失败者的命运,当做是日常一个闲暇消遣。
赵承熙倒是未曾料到,赵宣哲对自己这个四皇兄这么有感情,早知道小时候就少欺负他——不,早知道有今日,就应该趁人不备快快弄死他。赵承熙不无怨怼地想着,头一次知道苦中作乐这个词的含义。
很多参加大典的官员都注意到了一同跪在下方的前太子赵承熙。
对于赵承熙,文武百官们只觉得这位皇子平庸软弱,长久以来依附着二皇子。如今新皇登基,却偏偏留下了这位被流放沧州的废太子。帝王之心,很多人都觉得难以揣测。
赵宣哲似站在高台上,身上已经披上了象征至尊的龙袍。他只稍微侧过头,目光便落在了下方的赵承熙身上。
他的目光温柔,却又好似暗藏了什么东西。赵承熙在那眼神之中几乎无所遁形,又隐隐心惊,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大典的最后,赵宣哲向百官下了他作为帝王的第一道圣旨。
他说,四皇兄身体抱恙,沧州地远荒凉,实不是上好的养病之所,朕忧心皇兄身体,特准许皇兄暂留京城,直至——大病痊愈。
百官们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他们安静得像一群鹌鹑,不论是在之前的先皇葬礼上看到赵承熙,还是今日新皇登基之初这份逾矩的圣旨,这群在赵承熙当太子时三天两头没事找事的家伙没有任何异议,恭恭敬敬地跪拜接旨。
至于赵承熙,他哪里有说话的机会。圣旨宣读的声音刚落,赵承熙被身边的太监强迫着感恩戴德。他难以相信,又气又急之下,好不容易好一些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咳嗽也随之而出,倒是很识时务地配合了赵宣哲的那句“身体抱恙”。
新皇很满意,体贴地吩咐人带赵承熙回宫修养,不宜随意出来走动。
赵承熙哪里听不懂他说的话,可他没力气反驳和反抗。被半挟持着送走前,赵承熙回头看赵宣哲,龙袍华贵、珠冠明目,是九五至尊身份的象征。
胜利者姿态优雅,失败者狼狈不堪。
北宫的外面仍守着虎勇军,首领对赵承熙归来时的模样见怪不怪。他们比赵承熙聪明,知道这位皇子没机会离京,到底还会回阴冷不祥的北宫。
早在召赵承熙回京的时候,赵宣哲就没打算让自己的皇兄回去,所以特意把这个特殊的地方给赵承熙留出来,可笑赵承熙一直还在奢望着再回沧州。
在赵承熙看来,赵宣哲让自己住北宫,应是打定主意继续前朝囚废帝的传统了。这位宽厚仁慈的新皇,在每日的吃食里下药,又假惺惺地让赵承熙在北宫养病,还不许他随意外出——他这是要赵承熙死才甘心。
赵承熙不想死,所以他决定将这屈辱忍下去。前朝废帝被囚十年,在第十一年一朝夺门、重登帝位。赵承熙为自己寻得一个渺茫的希望,而后一步一步踏入北宫。
宫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就是赵承熙此后漫长囚禁岁月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