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道菜都可以只勾选半份,量少但种类繁多。
“忘记问你吃不吃辣,我就自顾自点了。你尝尝,要是不喜欢可以再换别的。”
“不用那么客气,太多菜了,都吃不完。”
习轩慕看着满满一台子的菜诚惶诚恐,倒不至于替沈靖棠担心钱的问题,只是这么大阵仗,让他有些无措。
不过沈靖棠实在很会拿捏聊天的节奏,几句话又把内容往习轩慕擅长的油画上引,说起他先前在罗马看的拉斐尔回顾展,还有更早一些在卢浮宫举办的纪念达芬奇逝世周年展。
习轩慕不曾想过沈靖棠真的对油画和艺术品收藏颇有研究,两个人突然多了许多共同话题。
习轩慕每每说起这些总是很灵动,整个人都鲜艳了起来,他打心底里喜欢画画,这些年却鲜少有机会和别人交流,也没有遇到谈得来的朋友。
他羡慕那些可以去世界各地艺术殿堂的人,被艺术赋予不同的感受,去体验寻找,去看见和梳理自己。
面对纷繁复杂的万千物像,画家本身的感受力和审美取向才是给予一幅作品生命力的第一要义。
而他被困在同一个地方,十年,二十年。
“你今晚的那副画也很美,色彩很漂亮,很精致。我没记错的话,是先前在纽约艺术比赛得奖的作品吧。”沈靖棠替习轩慕盛了一小碗粥,一边说道。
“谢谢……是好久之前的画了。”习轩慕接过碗,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画过正式的作品,他时常觉得那个年轻时富有创造力的自己已经死去,现在他的或许依旧保留了技巧,却很难再有充满感悟和灵性的时刻。
商老太爷时常说他的画一文不值上不了台面,习轩慕在日复一日如白开水般平乏的生活里,也终于认同了这个说法。
他接受自己的平庸、一事无成。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配不配得上一个“泯灭于众”。曾经的才华横溢、灵气逼人,似乎已经离他太遥远了,远到像没有发生过。
“真的很出色。”沈靖棠再次肯定到,“你前几年的作品我也有看过,色彩、技法都很特别,我好几个艺术圈的朋友都很喜欢你的画。其实为何不尝试再继续画下去呢?”
习轩慕沉默地用勺子捣了几下碗里的粥,有些低落又自嘲地笑了笑:“没什么灵感了,可能不适合吧,现在做画廊也挺好,至少是相关的行业。”
“有机会的话,还是再试试,不要浪费你的才华。”沈靖棠诚恳又温和地鼓励,“自信一点,你比自己想得厉害很多。今晚拍下你画的那位太太,也是很有名的收藏家,她眼光一向很准。”
“谢谢……”习轩慕低着头,被这么直白地夸奖,他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你要多肯定自己。”
“嗯……”
“好了,粥要凉了,快喝吧。熬了这么久,应该很鲜。喝一点暖暖胃。”沈靖棠见他害羞,笑了笑,很快转换话题。
一晚上相谈甚欢。
习轩慕难得没有受情绪影响,话比平时多了许多。
沈靖棠则自始至终看起来从容淡定,极富涵养,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绅士的样子。
他的紧张小心翼翼地藏在体面背后,面对年少时爱慕的人,心动又克制。
其实习轩慕都算不得沈靖棠的初恋,他们仅仅只是一面之缘,在一次生日会上,习轩慕对着沈靖棠害羞又腼腆地笑,单纯稚嫩,灵动耀眼。
之后没多久,沈靖棠随母亲回美国接受父亲的产业,记忆中的少年也如一弯月光,慢慢淡去。
岁月沉浮,时光荏苒。
他偶尔会听到大洋彼岸,关于那个家族的事,知道习轩慕结了婚,生了一对双胞胎,丈夫意外过世,一直保持单身。
他没有刻意打探消息,却总能在机缘巧合之下,了解到习轩慕生活的一隅。他买过习轩慕的画,听说他参加国际比赛获奖,之后开了画廊,却好像又沉寂许久……
他在旧金山的街头与习轩慕偶遇,看到他孱弱又恍惚,捧着的纸袋里装满了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药物。
他想,命运似乎又给了他多一次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