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北宸听了,有点厌恶地皱皱眉头。
“他真这么说?”舒爸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怎么他小小年纪,就这么刻毒世故。”
“其实他说得也没错,”舒屿笑得很凉,带点嘲讽:“我给那些死刑犯辩护的时候,常听到这种世界观。因为身怀利器,所以杀心自起。……世间的种种罪恶,由此而生。晏宁对小野的陷害,不也是这种价值观的体现吗?”
舒爸呆愣了半晌,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孩子是毁了,幸好小野没在晏家长大,不然的话,不也被他们教废了?”
舒北宸闻言,心中又有话不吐不快了:“小野才多大,您和我妈就出国了?您也没怎么教过他吧?而且,我看过科普,人的个性跟遗传基因有相当大的关系。”
“你什么意思?”舒爸气得噎住,提高声音道:“你是想说,晏宁今天这样,是遗传了我跟你妈?”
“我可没这么说,”舒北宸摸了摸鼻子,还是服了个软,“遗传基因也能变异啊,我还看过一篇科普:乱伦生下的孩子,常常变异得跟爸妈毫不相像。”
舒爸一听,更火了:“你才乱伦呢?不会说话就夹着,再说你看那些玩意儿干什么?”
舒北宸一愣,只见对面舒屿的目光也飘了过来,忍不住抓了抓脸,“好学不行啊。成成,我不说了。”
……
少了他插科打诨,两边都沉默了一会儿。
舒屿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椅沿,轻声道:“留学也好,出走也罢,无论何时何地,小野从没想过去伤害别人。”
他转头望向粼粼江面之上的浩瀚光海,“……他的刀刃,最终指向了自己。”
舒北宸神色怔然,陷入了沉思。
舒爸也没有再接话。
……
门外的舒野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房的门,仰头静静地听着。
以前他从未听过舒家人讨论关于抱错的事,好像他的命运就那样轻飘飘的被决定了。
原来他们是知道的。原来他们也在乎过。
可为什么在书中,却似是那么轻易就做出了选择……
选择了晏宁,抛弃了他?
他十分困惑。
他看向窗外,心里凉浸浸地冷。
也许爱就像划过夜幕的流星,曽短暂地点亮夜空,终究还是会无声无息地陨落。
对爱和人性,他不知道该相信还是疏离。
晏宁的合法害人价值观连亲生父亲都觉得可怕,但也许一段时间以后,舒爸又会重新看待血缘之间的关系,后悔没有接回亲儿子,甚至把这种悔恨衍伸到他的身上,对他越看越生厌。
书房中,舒屿的声音再次响起,拽回了他的思绪:
“……小野根本不愿承认自己的心理问题,又怎么会去见你的医生同学呢?我只希望他能明白,只要他需要,我们绝对不会离开……”
舒野站起身,忍不住后退几步,门后的声音模糊了。
他此刻心乱如麻,一句也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想静一静。
他想回家。
回卢瑟哥哥的家。
只有在那里,他的心,才会是平静的。
舒野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衣柜,还好,里面的衣服还留下了一部分。
他换上一套冬装,收好证明文件,转身走出卧室,余光却不经意扫到,舒北宸的卧室门大敞着,里面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却好像密密麻麻的,放了不少东西。
舒野的脚步一顿,还是忍不住转身进去,打开了灯——
卧室里的场景让他怔住了。
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堆满了……
属于他的东西。
他的漫画、抱枕、手办、游戏机……
吉他、糖果、文具、电脑……
他已分不清,这算是舒北宸的房间,还是自己的房间了。
更像是两人同居的地方。
舒野的胸口一阵酸涩。
舒北宸不像舒屿那样内敛,他的心思,总是表露得明明白白。
那日在山顶酒店等他到深夜便是如此,将他房间里的东西尽数搬到自己的房间里,也是如此。
连表达思念的方式,都这么粗放,而坦白。
舒野的眼底泛起水光。
他后退了一步,鼓起勇气转身离去,又想起了什么,回到墙壁的搁架前,打开放拨片的盒子。
卢瑟送他的象牙棋楠手串赫然放在其中。
他拿起手串,赭红色的木珠在月光下闪着妖冶的光,精工细雕的花纹瑰丽而神秘。
他将手串戴在手上,转身走向阳台,往隔壁的艾明明家看了眼。
艾明明家的灯还亮着,舒野推开玻璃窗,敲了敲艾明明家的阳台窗户。
几秒后,一个炯炯有神的狗头出现在玻璃窗后,看到舒野的脸后,立刻汪了一声,狗屁股摇得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