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长胜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有一个大几岁的哥哥的。

关家是老革命，到了现在也还是很有些讲究，给孩子取名仍然要排字辈，“逢吉丁辰，止戈为武，千世流芳，万古长青”，这十六字排辈里面，他排在长字辈，上一辈的古字辈，自然就是父亲和叔叔们了。

这个名字是关老爷子取的，父亲关古横一点也不喜欢他，当然，父亲和母亲的关系更差。

没什么人管他，家里的保姆佣人总是小心翼翼，半句话也不敢跟他多说，所以，直到他两岁半的时候都还说不出一句话，那个时候周家的大少爷已经可以指认人物和图片了，这把关老爷子急得不行，关家本家就他一个孙儿，假如生出来是个弱智，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关古横当时知道了，笑得不行，那个笑容很癫狂，他第一次举起关长胜，夸赞他是个好孩子。

“爸，这就是你要的好孙子！你当时费尽心机分开我们，没想到最后你塞给我的女人反而会生个弱智吧？”

这场闹剧以关古横被关老爷子抽到半死不活结束。

关长胜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

后来不知道是谁给关老爷子说孩子的成长一定要父亲参与，关古横被迫回到家里，每天面对当时才上幼儿园的关长胜。

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怕他，那个时候谁家孩子不是娇惯出来的呢？关长胜面若冰霜，胆小的女孩看见了都会被他吓哭，于是幼儿园的老师就去安慰那些孩子。

只有关长胜一个人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那些老师们偶尔会在下班后悄悄讨论起他。

“关少爷看起来非常可怕呢。”

其实他那天心里是很好奇和向往的。

他也想被人抱着，然后亲亲他的脸颊，像是那些老师们哄哭泣的同学一样。

他回到家里，看到关古横，试探着喊了一声，“爸爸。”

关古横愣住了，然后又是露出那种癫狂的笑容。

“刚刚叫我什么？”

“爸爸。”

关长胜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啪。

关长胜的脸偏向了一边。

而关古横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

“那个贱女人这样教你的？”

关长胜没有哭，只是脸有些肿，一只眼睛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他茫然了片刻，看见关古横转身要走。

他有些慌乱地伸手抓住关古横。

“爸爸。”

关古横手上的烟头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松手。”

关长胜被烫得哭了出来。

这是他人生中唯二的两次哭出声音来，第一次是他出生的时候，那个时候关古横不见踪影，只有关老爷子抱着他给他取名。第二次就是这次，再之后即使是失去最重要，最不可失去的人的时候，也只是默默流泪。大概是他当时哭得太大声，已经把这一生的哭闹都用完了。

关古横烦躁不已，一脚把他踹开，然后回了书房。

等到晚上的时候，母亲才回家。

那个女人一身酒气，看也不看关长胜，就回了卧室。

等到第二天早上，看不下去的佣人小心翼翼地跟她说了这件事，那个女人才知道。

她高兴不已，抱起关长胜亲了好几口，“我的儿子真棒。”

她开始告诉关长胜，以后一定要多这样做几次。

有的时候关长胜不想做了，她会说，“你要让妈妈伤心吗？”

有的时候她也会说，“其实你爸爸这样做，是爱你哦。”

这种事情，持续到关长胜被关老爷子接走。

那间偌大的别墅，就只剩下了他的父亲和母亲。

关老爷子近乎扭曲地补偿他。

他18岁那天，关老爷子对他说，“你长大了”。

当天晚上，就有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摸到他房间里来。

那女人胸前波涛汹涌，裹着一条薄纱，看到他的时候流的水把薄纱都打湿了。

他站在床旁，面无表情，他对眼前的女人没有兴趣，然而那个女人很是激动，抓住他的手就往胸口按。

关长胜皱着眉，很烦恼地把手抽了回来。

他不喜欢。

后来升学之后，好像开始流行什么冰山系，追他的女生很多，男生也有不少。

那些感情太陌生了，假装不经意地制造各种偶遇，以为熟悉之后就对他说，“你笑起来肯定很好看。”

关长胜不喜欢笑容。

这之后他很快就按照关老爷子的安排进了部队。

在那里，他发现了自己的喜好。

训练的时候受伤流血，他会得到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心脏中某个地方被补齐的感觉。

他好几次遍体鳞伤，战友看见了，也佩服地说，“关少，被你压在头上我真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