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了这么些年,谢然也有偶尔想要停歇的时候。
他满头是汗,摸着手腕上谢青寄给他求来的乌黑发亮的佛珠,颓然地半跪在姐姐面前。
“……姐,我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张真真不是我的女朋友,是我找来骗妈的,我不想让她失望,我怕她不接受。”
“她不可能接受的……”
谢然摇了摇头。
他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又像是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王雪新不可能接受。
门外站着的谢青寄将里面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喉结一滚,咽下满腹心酸,死死攥着身前的硬币吊坠,仰头看着满是星光的黑夜,在这一刻有了尘埃落定的宿命感。
——谢然还爱他。
他竭力忍住大步走到门里去拥抱谢然的冲动,因为王雪新可能随时会回来。
“……为,为什么啊,妈妈为什么不接受?你,你有喜欢的人这不是好事吗,她……”
谢婵的神情有些费解,联想到刚才王雪新骂同性恋时谢然的反应,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低头,震惊地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你……”
即使上辈子和现在的情况不同,谢婵当年也是花了一段时间才接受,更不要说现在还出了唐思博这样的事情。谢然的头死死低着,他不敢抬头看谢婵,害怕从她眼中看到恶心厌恶的情绪。
谢青寄在门外屏息站着,和谢然一样等待着谢婵的反应。
在这个至黑至暗的时候,如果连谢婵都不理解,那他和谢然要怎样才能有个善终呢?
谢婵一连说了四句“怎么会这样、你骗我的吧、妈会杀人吧,爸要倒霉了。”
她柔软的手放在谢然的肩头,不断安抚着他,像小时候王雪新摩挲他的后背那样,带着一股温柔包容的力量。
“说你傻,你还真就不聪明,看你这么痛苦,我还以为你杀人放火了,没犯罪就行,”谢婵松了一口气,纠结道:“今天的话我就当做没听到,妈催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帮你挡一挡,但是然然,你自己要想清楚……你不可能骗妈一辈子的,不行……我真得消化消化,怎么会这样,我就说怎么没见你谈过恋爱,天哪,那个人我认识吗?”
“算了你别告诉我,万一我哪天躺妈身边不小心说梦话……”
谢然怔怔地抬头,看着努力掩饰震惊,装作平常的谢婵。
谢婵还在以絮絮叨叨掩饰自己的慌乱,下一刻突然被弟弟抱住,她听见谢然在她耳边苦涩道:“……谢谢姐。”
谢青寄松了口气。
如果说上辈子他在纠结犹豫,自我内耗较劲中选择了顾忌王雪新的情绪,那么这辈子,在刚才谢然脱口而出说“他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的那一刻,他就确定自己这辈子的选择了。
造化弄人的是,他和谢然的角色似乎完全调换,他们在命运的节点上,做出了和对方上辈子一样的决定。
谢然变成了谢青寄,谢青寄变成了谢然。
大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自我平复后的王雪新回家了。
她抬头看见谢青寄在门外站着,正想说话,却听到屋内的谢婵一边抽泣,一边道:“他不同意分手,就过来哭着求我。”
“我看着他流眼泪,突然就想到我们爸爸。他怎么那么懦弱啊……以前他哭的时候,我只会很心疼,现在看见他的眼泪,我只会觉得他很懦弱。”
王雪新一愣,又转身往外走。
谢青寄见谢婵和谢然那边稳定下来,随即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母子二人沿着小路往小区外面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谢青寄上幼儿园的地方。这附近有个小公园,里面有不少滑梯秋千,专门给附近的住户用。
俩人各自坐着一个秋千,王雪新脚尖轻轻一点,秋千就带着她动起来。
她看起来愁眉不展,那总是时刻支棱着,高高挺起的脊背此刻了无生气地驼着,就算是以前和谢文斌吵架,她也没有一次低过头弯过腰。
“小谢……你说同性恋是怎么回事,是一种病吗,还能不能治好。”她语气中充满着浓浓的不解和愤恨。
这个问题上辈子王雪新也同样问过他。
那是谢青寄自打生下后,王雪新头一次对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在她发现自己和谢然的事情后,和谢然大吵一架,满街追着谢然打,最后还举着斧子把床都给劈了,叫谢然不要再回这个家。
当时谢然年轻气盛,再加上之前总是和王雪新发生争吵,多年累计的怨怼不解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还真就好几个月不回来。
谢然闯了祸还有个避难的地方,可谢青寄却没有,他只能回家,王雪新把谢青寄叫进屋里。
窗帘是拉着的,谢婵已经搬出去和唐思博同居,房间只剩下王雪新一个人住,摆满了薄厚不同的研究同性恋的书籍,还有堆着好几天,没有心情打理清洗的衣服。
她目光沉沉地盯着谢青寄,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