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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州 吴县 胡家村
“咳咳咳…”佝偻的老翁拄着拐,一瘸一拐地朝鸡棚走去。连月的雨,下得又湿又热,直把人的精神头都给浇没了。就连一向活蹦乱跳的母鸡,也恹恹地伏在窝里。
“正好…”老翁弯腰抓住母鸡的脚提溜起来,“省的我这把老骨头满院子抓你。”
老翁拣了几块精肉,又倒了半锅汤盛在瓦罐里,抱在怀中出了门。穿过小半个村子,在一猎户人家门口停住。
开门的是他家的哑巴媳妇儿,她见是外人,又去找当家的出来。
“胡老伯,正巧,我们正吃饭呢。”
“来,来,老伯家今天杀了鸡,后生你拿去吃。”
“…真香!谢谢胡伯!”
“大平,老伯这里还有些银子,你下回去镇上走货,帮我去铁匠铺上买把趁手的锄头,我这把老骨头是走不动喽。”
“好咧。我今儿下午就去,今天撞大运,山里的野鸡都好抓得很,你看那一篓子都是,我刚要拿到镇上饭馆里去卖。老伯你放心,喝了你的汤,这事儿我保准给你办好了。”
…
胡老翁回去路上,看看两边田里收割好堆放着的粮食,越看越冒火,每走一步,拐杖都在土里砸出一个小坑。
“呸!”
今年本来收成尚好,结果不知道哪来的鸟官人,又硬生生加了三成税,说什么今年征调明年再还。明年,明年是哪年啊?他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活到明年都两说。
本来交了官府的税,还能有些富余,他准备换了钱把小孙子送学堂,识几个字,日后当个教书先生,总好过终日劳作。现在只能紧巴巴地熬过这一冬,上学的事就再缓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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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缓如何也想不到,报应不爽,竟找到自己头上。
皇帝日思夜想的台阶很快被瓦刺部首领送至眼前。九月草原黄雾弥漫,飞沙走石,遮天蔽日。气温骤降,逐水草而居的部落顿时陷入危局。往年此时,他们常常结队南下侵袭村庄,抢夺粮食和布匹。可今年八万大军压境,瓦刺人每每南下,屡屡受挫,还被迫与驻守的一小支军队正面交战,被打得仓皇逃窜。
皇帝终于找回点面子,今日廷议时脸色都好了不少。
“我军将士奋勇杀敌,护佑百姓,保一方安定,朕心甚慰。好!还有一事…瓦刺部与我军交战后,我军神威震慑四方,鞑靼部派遣使者前来,代表鞑靼首领愿与我朝结姻亲之好。”
鞑靼部新首领是个人物,临危继任,扶大厦之将倾,几番亲率大军与瓦刺人交兵,不落下风。重要的是,他不只马上功夫了得,还有几分谋划和城府。早些年游历四方,常随商队同中原互市,会说中原话。知道比起频频南下掳掠,靠天吃饭,还是称臣于中原来得更加划算。一来只是名义上臣服,在草原上他仍是一方之霸,二来可以借中原之师震慑瓦刺部,三来草原同中原历来都有通婚,伴随新娘而来的还有每年丰厚的赏赐。
皇帝话里话外都有收兵盟好之意,手底下的大臣都在宦海久经沉浮,岂会听不懂皇帝的弦外之音,于是纷纷称赞圣上贤明,爱民如子,体恤民情,不忍再看到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之景象。
“朕近日仔细思量,后宫之中,公主,年龄都太小;郡主,该嫁人的也都嫁人了…鞑靼新首领诚心盟好,朕也不好随意搪塞。这样,朝中三品以上官员之家,但凡有适龄嫡女,还未定亲的,朕都派人登记在册,命画工为之画像,待鞑靼首领自行挑选。”
“皇上圣明。”庞缓又带头,率先深深叩首。
十日后,元卿惊闻,竟是庞乐妍入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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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府接连几日,都闭门谢客。元卿有些担心庞乐妍,却也清楚圣旨已下,没有周旋的余地。
晚膳时,沈筠斋见他托着腮出神,忍不住将他筷子拿开。
“吃饭。”
“哦…”元卿恹恹地垂眸,呆愣片刻,抬头看他,“…筷子呢?”
“担心别人家的女儿比担心自己家孩子更甚。”沈筠斋面无表情地调笑他,“筷子没了都没察觉。”
他只是觉得…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命苦。想到庞乐妍,一张画像,一道圣旨,就被迫与父母分离,远嫁草原。
若是婉意长大了…
又想到从前的自己,也是因为皇帝随口的一个决定,这辈子都与眼前这个男人绑在了一起。
沈筠斋不知如何宽慰他。庞府闭门不见客,元卿有心看望也无济于事。沈筠斋只能跟他说,鞑靼部新任首领,年纪轻轻却颇具谋略,嫁给他未必不好。
“庞乐妍若不嫁,依庞大人的性子,要么送她入宫,要么与朝中重臣联姻。入宫尚且不如去草原自由,若是联姻…”
朝中这一代年轻人里他没有一位看得入眼,都是些纨绔子弟,酒囊饭袋。
“还是不如去草原。”
沈筠斋说得笃定,元卿虽然不懂,听他那样说也莫名觉得心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