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沿着暗道一路朝前,不多时便又遇到一扇门,楚景策用力推开,总算见到了几丝光亮。
屏息静气朝前走去,二人这才发现出口原是桓府花园中的假山。
彼时天还未亮,楚景策嘱咐少年回屋躺下,若是有人问起,千万莫要慌张,万万不可说出杀害桓晔一事。熙玉心事重重地点头答应,却还有些不舍似的:“道长,那……那我之后还能见着你么?”
楚景策对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少年发顶:“待这事过去,你自然会见到我。”
熙玉犹豫片刻,踮脚在青年唇上亲了一口:“我这身与心都交予道长,道长万不可负我。”
他含泪的模样让楚景策心中微颤,险些便又要把持不住。他定了定心神,柔声安慰几句。
望着少年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楚景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若是要彻底摆脱少年罪责,这样可不行。
桓府虽大,格局却还是按江南园林的标准,楚景策不多时便寻到了醉花楼那几个妓子的住所。
只见他轻轻推开窗,瞧准角度,将方才所偷拿的珠宝取了一件,抛向床下。旋即又蹑手蹑脚地爬进屋内,狠了心以真气割破自己手腕,将血污抹在那妓子的衣袍之上。
熙玉回了屋,但觉满腹心事,又如何能睡得着,便只好一直在床上假寐。
等到日头高照时,熙玉总算睡着,他朦朦胧胧中听到外头一阵喧闹,立时便清醒过来。
不过片刻,便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熙安急躁的声音传入少年耳中:“玉儿,玉儿,快醒醒!出事了!”
熙安来不及等他开门,自顾自便推门进去,听到吱呀声,少年惊疑地起身:“哥,怎么了?”
熙安看着弟弟一副才睡醒的模样,心下稍安:“桓家二少爷昨晚上死在汤池里了!现在官府的人也来了,正让我们出去问话呢!”
熙玉连忙起身穿衣,跟着兄长去了前厅,回廊里瞧见乌压压的一群官兵,心中不禁流露出一丝胆怯。
此刻桓府里上下全都齐聚于此,中间白布盖着的正是桓晔尸身,想是事情仓促,还未来得及购置棺材。
尸身前站着一人,那人身着官服,年岁约摸四十上下,却不知为何还有几分婴儿肥的憨态,正是当今青州刺史高垂。此刻他捋须凝视着桓晔的尸身,眼中有深深的疑虑。
熙玉自然见过此人,也晓得这高垂做事一丝不苟,不会放过一丝细节,当下心中一紧。
他见熙家兄弟来到,便抬头道:“都来了?”
桓家管家哭丧着脸:“回高大人,除了几个去购置棺椁的,人都在这里了。”
高垂的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沉声道:“昨夜可有人去过汤池?”
前厅内一片安静,想是无人应答。
熙玉暗地里紧紧地抓着衣襟,昨夜他独自去汤池,应当无人发现……
高垂又问道:“那昨夜可有人去过桓少爷房中?”
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高垂扬一扬脸,有官兵捧着一样东西上来,上面是一颗镶嵌了绿松石的金鹤步摇,甚是夺目。
他冷冷一笑:“这东西管家总该见过罢。”
管家仔细瞧了瞧:“这是二少爷的私藏之一,一向是收拾在他房中的锦盒里。”
高垂道:“可这东西是在寻芳阁的床下发现的。”
寻芳阁正是醉花楼老鸨与那几名妓子的暂住之地,当下几人都变了脸色,老鸨握着绢子的手瑟瑟发抖,颤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高垂看了一眼她,冷冷道:“按照桓府的规矩,昨夜该有人去伺候二少爷吧?”
昨夜被派去伺候的男子连忙起身,战战兢兢道:“却是在下,只是……小的不懂事,惹了二少爷不快,二少爷便赶了我出去。”
高垂瞧着这涂脂抹粉好似女子的男妓,心中不禁生出厌恶:“所以之后你怕惹怒他,又跟着他去了汤池邀宠,失手将桓二少爷打死,是也不是?!”
男子大惊,连忙跪下:“绝无此事,绝无此事!我根本不知道二少爷去了汤池!”
他话音未落,官兵又呈上一物来,正是他染血的内袍!
高垂目中的瞳孔骤然缩紧,厉声道:“那你告诉我!这血迹从何而来!”
男子浑身发抖,失了神一般瞧着那染血的衣袍,脑子乱成一团,只拼命磕头,一面求饶道:“小的不知这是为何!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小的!”
高垂冷笑着将那衣袍扔下,又道:“叫那当铺的掌柜进来。”
熙玉回首望去,却见一个富态的人缓缓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锦绣包裹。
高垂将那包裹接过,将内里的东西一一倒出来,管家不禁哀嚎道:“这些……这些都是少爷的私藏!”
掌柜恭谨道:“今日才开门,便有人鬼鬼祟祟取了这一包裹东西来当铺,小的怀疑是否来路不正,便假意答应下来。”
“那你仔细看看,这人是否是你早上所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