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孟觉本来想着自己这请求确实有些突兀,下意识接话道:“无妨,本来此时也是随你自己心意……”他顿了顿,又有些欣喜地望着重璋:“你说你愿意拜我为师?”
他的笑容让重璋脸色莫名一红,将视线移开了些:“我愿意留在此处同你学武,可不愿意拜你为师。”
“没关系,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也不够格当你的师傅。”叶孟觉虽是如此说,可内心已经隐隐将重璋当作了自己徒弟看待。
“你明白就好。”少年这性子也不知是如何养成的,他的下巴很尖,眼神冷冽,薄唇里似乎下一刻就会吐出那些刻薄的话语。这一点倒是和范归更像了,叶孟觉微微笑了起来,却又听重璋问道:“那今天晚上我住哪?”
叶孟觉这园子很大,空置的房子不知有多少,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再让元鼎来寻人打扫未免太过了。况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如果把少年赶去其他房间,重璋铁定又会发脾气。
于是他微微笑道:“你今天就住我这儿。”
“那你呢?”
“我……”叶孟觉犹豫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用相同的话回敬了他:“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重璋被噎住了,突地伸出手来拉住叶孟觉的袖口:“不行,这是你的房间,你不能走。”
叶孟觉看见他手上那些还未愈合的伤口,心中升起一丝怜惜之意来:“为什么不让我走?莫非你一个人住这里害怕?”
少年的脸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变得通红,他松开手,反而上前去将门给关紧了,又将烛火吹灭,沉默地缩进了被子里。
叶孟觉叹了一口气,也脱了外衫躺了下来,少年的身子蜷缩成一团靠着墙角,看上去就像一只孤独的小兽。
翌日醒来,叶孟觉把重璋留在身旁伺候的事情借由元鼎之口传了出去,众人虽感诧异,却也没有什么置喙的余地。
按照叶孟觉的意思,本是打算让元鼎把屋后的空房收拾出来给重璋住,可少年不知为何怎么也不愿,非是要住在叶孟觉隔壁房间。后者无奈,也只能随着他去了。
自从重璋到来,叶孟觉便渐渐觉得日子和从前不一样了。重璋不爱说话,只习惯照着那武功别册研习,偶尔耐心听得叶孟觉提点几句,已是极为难得了。
最让叶孟觉诧异的便是这少年极为刻苦,几乎和他印象里的戴春寒有得一拼。每日五更天不到便起来练剑,等到他用过早膳之后才见重璋换了身衣裳回屋打坐静心。待到晚膳时分,却又能将那熟得不能再熟的招式仔仔细细练个几百次,非要一分一厘不差方可。
本来坛中弟子对这莫名其妙的少年还颇有微词,如今见他刻苦远甚常人,便也都不再过问。
这一日叶孟觉格外欣喜,因着是范归前些日子托人送了信来,说中秋佳节之时会来看他。他将那信细细收了,想着过几日便到中秋,更是眉间都带了几分喜色。
他的一举一动重璋自然是看在眼中的,少年在此处待了几个月,自然也隐约听闻了面前这人的传闻。
重璋还清晰地记得那日路过廊下,听见几个聒噪的弟子说些闲话,其中就提到了范归与叶孟觉情深如许,以及这人从前在水镜观许多古怪的传言。
他并不觉得惊讶,毕竟叶孟觉年纪轻轻便能力压众人坐在江南分坛坛主的位置上,若是没有几分手段,那便是后头有人。照他这软弱的性子,手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自然就是后者了。
重璋来此之前,也曾听闻过范归的威名,当年一剑破魔门七雄的英雄人物,竟也会折腰在叶孟觉这种人身上?他很是有些不可思议,但也未曾多问什么。
只是不知为何,一想到叶孟觉因为范归的到来而欣喜,重璋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他平常就不爱说话,今日更是格外沉闷,叶孟觉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碗筷问道:“你今日好像不太高兴?”
重璋的目光微微一缩,看着叶孟觉那双纤细的手,语气冰冷:“没有。”
叶孟觉轻叹着,又舀了一碗当归蛋汤予他:“你不愿说也就罢了,我只是担心你一直憋在心里,憋坏了可不好。”
“你担心我做什么?你这几天不是挺开心的么?”
叶孟觉愕然,似乎又有些明白了重璋别扭的关键,他思忖了好一会,才试探着问道:“莫非是因为范师叔要来,你才不高兴的?”
重璋心中没来由地一紧,脸色却仍是如常:“你想得也太多了,范归是你的道侣,他去哪里,来不来瞧你,与我有什么干系?”
叶孟觉瞧得出来,短短几个月,少年对他便已有了某种依恋之情。明面上是重璋伺候他,实际上,他才是伺候人的那个。重璋格外厌恶与坛中其他弟子来往,一应事务,不懂的便去问叶孟觉。而他心底,也早已将重璋当作了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弟弟看待。
“是是是,没干系。无论他来与不来,你都是我的好徒儿。”
重璋心中一暖,口头上却还是冷笑了一声:“我从来就不是你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