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全府上下都知道了顾宸之“不行”的事儿。
何玉书偷偷地哭了一场,吩咐司棋去请别的大夫来替顾宸之看看。
顾宸之的卧室里,胡子花白的老者拧着眉头把完脉,摇头叹气。
何玉书紧张地揪着衣襟,不死心道:“您再仔细瞧瞧,真没法子治吗?”
老大夫收回手,“脉象已经很明显了,以我的本事治不好小郎君,夫人另请高明吧。”
何玉书愣了一下,颓然地垮下脸。
顾宸之嚅嗫道:“爹,别找大夫了,杨大哥的医术至少在丰县里,就是最好的了……”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请杨大哥给他封了穴位,否则按他爹这执着劲儿,早晚穿帮。
何玉书又不是不知道杨珺卿的医术高超,他心里也明白,既然杨珺卿开了那个口,自家儿子八成是没得治了。
可他身为顾宸之的亲生爹爹,眼看儿子受这种苦,哪能不急?
“司棋!”何玉书不理顾宸之,又高声唤道,“请下一位大夫!”
顾宸之低头摸摸鼻子,无奈地笑了笑。
进来的是一位和刚刚出去的大夫年纪差不多的老者。
这一次诊脉的结果,自然也和之前是一样的,老大夫直接表示这病治不好。
这还不算完,一天下来,何玉书一共请了五位医者来给顾宸之把脉。
但得到的结果都是相同的。
柳绵夏听说了这事儿,是大大的不赞同。
原本顾宸之压力就大,他比任何人都要痛苦,何必要这样一次次把脉,不停的放大他的痛苦呢?
但柳绵夏也能理解自家爹爹,即便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何玉书都不会放弃的。
何玉书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过几天他心情平静下来,慢慢地就不会这样执着了。
于是柳绵夏便也没有急着去劝自家爹爹。
隔天,何玉书带着顾宸之去了城外的慈恩寺。
顾宸之全没有意见,他爹爹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几乎是毫无破绽地装成了一个因为身体缺陷而自卑惶恐的少年。
慈恩寺是丰县最有名气、香火最旺的寺庙,据说那庙里的菩萨很是灵验,住持大师弘法懂得医术,曾经从鬼门关救回来好几个人,治好的小病更是数不胜数,还会免费给那些穷苦百姓赠药。
不管是不是慈恩寺的信徒,百姓们若生病了,只要是时间上来得及,都爱到慈恩寺来找弘法大师看病。
何玉书带着顾宸之到慈恩寺去,不仅是想去拜拜菩萨,也想请弘法大师替顾宸之诊一下脉。
慈恩寺坐落在丰县外的绿林山的半山腰上,父子两个天刚亮便坐了马车上山,到了庙里,才发现前面竟已经有人比他们还早到。
小沙弥请他们在会客的厢房里休息了半晌,太阳升得老高,何玉书等得心焦的时候,小沙弥才请他们进了内殿。
内殿里的菩萨雕像宝相庄严,悲悯地俯视众生,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沁人心脾,令人灵台空明。
弘法大师慈眉善目,胡须皆白,道了声法号,请他们进去。
何玉书和顾宸之在弘法大师的带领下拜菩萨。
何玉书虔诚地跪在菩萨面前,诚心恳请菩萨保佑顾宸之的病能治好。
顾宸之却仰头注视那俯视众生高高在上的菩萨,在心中说:我不信你。
因为我已身处地狱。
何玉书拜好了菩萨,向弘法大师说明来意,拉着顾宸之到大师面前,请大师给他诊脉。
弘法大师捋了捋胡子,一手搭上顾宸之的手腕,很快,弘法的眉头皱了起来,接着又探了探顾宸之另一只手腕的脉象,仔细观察了他的气色,又让他张开嘴看了看口腔里的状况。
做完这些之后,弘法忽然起身道:“老衲有些疑惑想请教小郎君,还请夫人暂时回避。”
何玉书看了看顾宸之,他有些不安,但还是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弘法和顾宸之。
等何玉书走了,弘法才开口问道:“施主小小年纪,为何对自己这般残忍?”
老和尚那双睿智的眼睛看着顾宸之,仿佛将一切都看透了。
顾宸之沉默少许,再抬起头来时,面容肃然,目光幽深,身上哪里还有刚才那个茫然无措的少年的影子。
顾宸之敛眉,低声说:“求而不得。”
弘法深深看了一眼顾宸之,唱了声佛号,“冤孽。”
“施主应当放下执念——”
“放不下。”顾宸之勾唇笑了,那俊美的容颜竟带着一丝邪气,连他背后那尊宝相庄严的菩萨都压不住的邪气。
弘法倒吸了一口气。
“佛祖渡不了我。”
顾宸之双手合十,心中却并无半分向佛的诚意,他朝弘法礼了一礼,“多谢大师,告辞了。”
弘法定在原地,良久之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顾宸之一出门,何玉书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