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崔彦甫到得吴府,传进去后,吴防御得知崔彦甫到来,大喜过望。还不等他说话,便先开口道:“去年招待不周,致郎君住不安稳,老夫有罪。幸看先君之面,勿责老夫!”他口中所言分明是去年崔彦甫与吴飞动私奔一事,崔彦甫内心有愧,只拜倒在地,不敢抬头,也不敢直说此事,只道:“小婿罪该万死!”
吴防御倒惊骇起来:“郎君有何罪过?口出此言,快快说个明白!免老夫心里疑惑。”
崔彦甫道:“是必岳父高抬贵手,恕着小婿,小婿才敢出口。”
防御说道:“有话但说,通家子侄,有何嫌疑?”
崔彦甫见他光景是喜欢的,方才说道:“我同阿动一时间私定了终生,房帐事密,儿女情多,负不义之名,犯私通之律。诚恐得罪非小,不得已夤夜奔逃,潜匿村墟。经今一载,音容久阻,书信难传。虽然夫妇情深,敢忘父母恩重?今日谨同令爱,到此拜访,伏望察其深情,饶恕罪责,恩赐谐老之欢,永遂于飞之愿!岳父不失为溺爱,小婿得完美室家,实出万幸!只求岳父怜悯则个。”
吴防御听后,却是面色惨白,大惊道:“郎君说的是哪里话?我小儿子打从大儿子走了之后便一直卧病在床,到现在已经一年有余了。茶饭不进,连下床抖要人扶靠,怎可能同你私奔?莫不是见鬼了?”
崔彦甫见他如此说来,想起吴飞动方才所言,心中暗暗想道:阿动果然有见识,这伯父生怕玷污门户,竟说他一病不起,遮掩着外人了。于是又开口道:“小婿岂敢在岳父大人面前说谎?现下阿动在不远处的船上,岳父叫人将他接过来,便是明白了。”
吴防御本还是好颜好色,现下也变得阴沉起来,只对一个家仆说道:“你虽郎君过去瞧瞧,看看到底来的是什么人,怎就认作了我这小儿子?”
家仆走到船边,往船里一瞧,舱中未见一人身影。又回来告诉两人,崔彦甫大惊失色,忙回了船去问船家,那船家却表示吴飞动上岸了。崔彦甫呆愣当场,想要去寻,却哪里还有人的踪迹。吴防御自然便以为他在说谎,不觉怒形于色道:“郎君少年当诚实些,何乃造此妖妄,诬陷我儿,是何道理?”
崔彦甫猛然想起吴飞动给自己的发钗,连忙取出拿金凤钗来递给吴防御:“此乃阿动之物,可以表信,并非是我凭空捏造!”
吴防御接来看了,更是大惊失色:“这……这哪里是他的东西,这分明是我那死去的大儿子吴光风下葬时之物,我亲眼看着的……如何在你手上?”
至此,崔彦甫才把去年清明时捡到这枚金凤钗,之后吴飞动寻钗夜出,两人私奔一事说了个清楚。
吴防御已是完全呆住了,只得说道:“阿动在房中床上卧病,你且随我来看。这钗究竟从何而来,你又为何将此事说得和真的一样,是在蹊跷。”
却说内室之中,那吴飞动确实一直病在床上,下地不得。这天听到外头吵闹,吴飞动突地下了床,竟然与吴防御崔彦甫两人迎头撞上了。
家人看见奇怪,全都惊住了:“一向动不得的,怎么今日却是能走了?”
只见吴飞动走到吴防御面前,径直跪拜了下来,吴防御见确实是自己小儿子,不禁也问道:“你几时竟能下床走动了?”
崔彦甫见了,心中还暗道:果然如此,吴飞动趁我不在也偷偷下船回了家。
却听那吴飞动说道:“实不相瞒,我并不是吴飞动,而是吴光风。我早早离了父母,远葬荒郊,然与彦甫哥哥缘分未断,今日来此,别无他意。只为了替彦甫哥哥续上一段姻缘,如若父亲听儿一言,阿动身子立即便可痊愈,如若不肯,待儿魂归地府,阿动便也随儿去了。”
那吴府家人听得此种发言,个个惊骇莫名,看他身体面庞,却是吴飞动无误,声音语调却是吴光风的,便都晓得是亡魂归来附体说话了。
吴防御叹息一声,又问道:“风儿,你既已过世,为何又在人世间乱惑生人?”
吴光风答道:“儿死后去见了冥司,冥司道儿无罪,不行拘禁,得属后土夫人帐下,掌传笺奏。儿以世缘未尽,特向夫人给假一年,来与崔郎了此一段姻缘。阿动向来的病,也是儿假借他精魄,与彦甫哥哥相处来。今限满当去,岂可使彦甫哥哥自此孤单,与我家遂同路人!所以特来拜求父母,是必把弟弟许了他,续上前姻。儿在九泉之下,也放得心下了。”
吴防御见他言辞哀切,也只得点头道:“风儿放心,只依着你,将阿动嫁给他便是了。”
吴光风见他们许诺,当即拜谢道:“多谢父母肯听儿言,儿安心去了。”言罢,他走到崔彦甫面前,目光中尽是依依不舍之意:“彦甫哥哥,我假借阿动身体同你恩爱一年,到这时,也是该分别的时候了。我这个弟弟与我性子大不相同,你千万好好待他。”
崔彦甫已是呆了,不知该作何言语。
吴光风凝视着他的面容,嘴角渐渐浮现出一道笑容来,随后身子一软,却是倒在了崔彦甫怀中。众人惊惶不已,前来看时,那身体已经无气了。再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