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杀手,也是朱浩明白,很多事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陛下,若是直接降罪,恐怕非但不会让其受到惩罚,反而会让外人替他可惜,甚至觉得他所作所为是对的,于陛下名声不利。」朱浩道。
朱四鼻子抽了抽,皱眉思考一下,问道:「那意思是,朕什么都不做,任由他指着朕的鼻子骂?」
朱浩摇头:「臣并非此意,只是陛下不妨设想一下,此人上这般谏言,有何实际意义?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不过是为追求个好名声,若陛下不对其惩罚,反而有所奖赏的话,赢得人心的反而是陛下。」
「靠!敬道,你不会是让朕真的奖赏他吧?这么做,朕知道能收买人心,但朕是皇帝诶,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别人骂,朕非但不生气,还要说,你骂得好?这样做不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让他以后变本加厉,没事就跟朕唱反调?」
朱四表现出了强烈的抵触情绪,现在他正意气风发,夏言的作为,简直是在往他头上浇冷水。
朱浩道:「敢言之人,有时陛下也可以适当利用一下,今日事上,陛下可以先御笔朱批喝斥一番,让他有所警醒,回头再找个机会,指派他别的事做……言官的任务就是匡扶社稷,陛下不能因小失大。」
夏言,是朱浩未来必须要面对的政治对手。
在朱四面前,任何的权势和地位,都未必长久,朱浩必须要做出一些筹划,那就是在君臣意见存在偏差时,如何保证自己在大明的地位。
难道要谋朝篡位?
篡位的风险实在太大,以朱浩目前的实力和人脉,一丝丝可能都没有,那就要给自己培养政敌。
让朝中的权力分布看起来平衡些,不搞一家独大,这正是朱浩之前跟孙交解释过的情况。
朱四有些不甘心:「那就降旨喝斥一下吧,朕不能对其加以严惩,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回头给此人安排差事的时候,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一切就交给敬道你了!」
朱浩道:「臣领命。」
……
……
朱浩拉了下徐阶,让徐阶站到他一边,但夏言是怎么都赖不过的。
夏言可不是新科进士,这人能力卓著,又以正直敢言闻名,已在朝中做出一定成绩,其身上有一股文人的傲骨,轻易无法让其屈服。
朱浩要做的,是把夏言牢
牢地捆在朝堂这棵大树上。
把夏言打发走,或会让其收敛习性,回头专门迎合皇帝办事……这在历史上是证明过的,夏言表面看起来忠厚耿直,但论心机和手段,真非一般人能比,不然未来也做不成权倾朝野的首辅。
朱浩就是要先把夏言「忠直」的一面尽量往外展现,让其没法往迎合皇帝的方向转。
先把你培养成正面典型。
以大明如今这位皇帝的用人态度,正面典型的结果,就跟杨廷和一样,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皇帝要的是跟正统文官划清关系的文臣,谁不遵从传统文臣的理念,谁就能得到赏识,并得到提拔和重用,而历史上朱厚熜用到的几位首辅大学士,基本都遵循了这个路数。
既要用,还要防,朱浩心知这个度不好把握。
朱浩跟朱四说完兵工厂的事后就出宫去了。
张佐陪同。
张佐先前看到皇帝的愤怒,有心提醒朱浩:「……朱先生,咱家看来,那些不识相的言官,陛下要惩罚的直接动手便可,不要让此等风气在朝中蔓延。陛下现在对于用人很在意,若那些言官一而再再而三上奏反对,只怕陛下耐不住性子,下一步就会……您明白的。」
其实张佐没有恶意。
相反,张佐还有保护那些文官的想法。
皇帝现在开始得瑟了。
言官不听话,就想敲打一下,现在朱浩反对敲打,到了张佐这里,以为朱浩是站在文官立场上有所偏袒,却不知朱浩根本没有跟传统文官为伍的意思。
张佐想说,若是现在不将夏言等人外调,就怕皇帝直接拿起锦衣卫这把刀,冲上去砍人了。
对朱浩来说,砍人好啊,免得我出手,让皇帝站在文官对立面上,那我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但这话,朱浩不能明说。
朱浩道:「在下明白,但就算要动手,也得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结束再说。」
张佐皱了皱眉,好似想到什么,展颜笑道:「定是议大礼了,还是朱先生高瞻远瞩,咱家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