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外伤,不打紧!”
天哪,他怎么会怀疑他,真是荒唐,这是世上独一个爱他、怜他的人,胜过血浓于水的联结,历经过生死攸关的考验,除了他再无第二个人了。何斯至开始记恨起自己的糊涂,他只知道自己被关在天牢里的寂寞,却不知道方叩在外面为他奔走,受了多少委屈和伤痛,怎么会这样,他无数次教导方叩,要成为独当一面的男人,可是……
何斯至上前两步,踮脚抱住方叩,紧紧地抱着,呼吸都交错到了一处,两个人在冰冷没有人情味的天牢里紧紧依偎,他闭上眼睛,脑海里还是浮现出那些伤痕,这个时候,他倒宁愿是自己看错了人,宁愿方叩是那种蝇营狗苟的小人,这样反倒能过得舒服,不用吃这些苦头了。
方叩摸了摸老师的背部,在他额前落下一吻,抽噎道:“你若是还肯信我,就答应我好好地吃饭,听我的话,不管有多难,我一定能为你做到。”怀里抱着瘦骨嶙峋的老师,方叩从没有感到这么坚定过,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摇了摇他,忍着剧痛,柔声说:“我们拉勾,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数了。”
此时此刻,今生今世,他就是何斯至唯一的依靠。
可是老师并没有伸出手,而是轻轻推开他,忽然改了主意,心乱如麻地说:“不,你不要管我了,我不会怪你,你快走吧。”
方叩板着脸,不高兴道:“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说起胡话了?”
何斯至这个时候被他三两句话说得心如止水,也觉得自己幼稚了,他们是命里的冤家,同舟共渡,死了也要在一个椁,怎能轻言放弃?于是伸出手,跟他拉了个勾。
出了天牢大门,方叩正要回去,在集市上买药时,却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他总觉得熟悉,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有些像那个何府的老仆,急忙跟上去,可惜他腿脚不便,还没有走近,那个苍老的身影便消失在人群里不见了。
“出来出来!”方叩推开门,看到三个师兄正在履行公务。
“怎么了?”
“借两队人给我,我手里缺人!”
方叩就把他方才在集市上看到老仆的事情说了一遍,鄢子钰急忙从椅子上弹起来:“你的意思是,那个老仆在外面走动?”
荀苑道:“该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不可能!”方叩否认,“你们手里有多少人,不够的再去杂卫局借人,在南市布下天罗地网,我一定要把这个老东西抓到手!”
靡芳道:“放心,我们会吩咐下去的。”
“还有,我要把老师弄出来,他那个样子,再待下去,会死的!”
“思圜,你是不是疯了?”几个师兄时常对他的这些疯言疯行感到震惊,私自上殿不说,放火烧了宿馆不说,顶撞掌苑学士不说,私闯皇宫不说,现在居然还想着把死囚犯弄出来,真是异想天开。
“我不管,老师呆在那个鬼地方,瘦得没有人样了,你们自己不去看就不知道,他是真的快死了……”方叩坐下来,脸埋在臂弯里,肩膀轻轻抽动着。
“等等,有一个办法,不过还从来没有人试过。”
紧接着荀苑道:“重刑犯画押认罪,待斩之时,可由二品以上大臣担保,出狱与家人暂作团聚,若犯人潜逃,则将保人削官,满门抄斩,可是,哪来的二品大臣肯用身家性命担保老师?这只是一条彰显天恩的空律而已,从来没有人用过。”
鄢子钰皱眉:“就算是曹御史肯担保,他也只有四品哪!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就更不必说了!”
按奉德之制,纵然有何斯至这样三十岁便位极人臣的特例,对于科举选拔出的进士而言,从五品升正五品是个小坎,若要升到四品以上,则是道大坎,非才学魄力齐全者不能当,二品以上的大员不过蟒阁六老而已,可是谁又敢做这个担保呢?毕竟何斯至犯的可是千刀万剐的重罪!
方叩沉默了良久,站起来,说:“……我有办法。”
首辅大人正在屋内修剪兰花,就有一个人影推开门,鬼鬼祟祟地溜进来,站在一旁,看他莳弄。
他有意不说话,知道方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等着这位稀客开口。
方叩想了想,犹豫再三,别别扭扭地叫了一声:“……父亲。”
首辅大人起先还没听清楚,等他抬起头,又看见方叩上前两步,像个未出阁的小女儿似的,凑过来,低声说:“爹……”
二十年,等来的这一句爹,他委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里的竹剪子啪嗒掉了下去。
顷刻间,首辅大人的鼻子里忽然冒出一股酸流,急忙用袖子摁了摁自己的眼角,侧过脸去,让花叶遮住老脸,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镇定自若地大声道:“你干什么?”
方叩也极其不自在,这两声爹,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连忙低头掩嘴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咳,回来看看。”
“你看吧。”首辅大人活到这般年岁,难得也有些生硬尴尬的时刻。
方叩就背着手,在屋里到处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