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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1 / 2)

老师还在天牢里,他不能不管,这两日,方叩挨家挨户,不知求了多少人,都被拒之门外。

平时还不觉得,到了难时,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可见一斑。

最后辗转找到曹御史那里,老师与他是有些陈年交情的,想必不会见死不救,可那曹御史也无计可施,方叩便恳求道:大人,在下只想见老师一面,只要一面便是。

于是曹御史思索再三,对他说:何公于我有恩,我去知会天牢的人,其余的事,你自己去办。

他听了这一席话,只得铤而走险,自己做了个萝卜章,盖在伪造的公文上头。撰写公文专用的纸墨,也是在翰林院偷来的,又托人在织造局弄了一套刑部的官服,在唇上粘了两撇小胡子,然后握着这一卷公文,堂而皇之到了天牢的大门。

曹御史预先替他打点过,朝廷有要员将至,狱卒接过那公文,不曾犹疑,细细地查验了,也料想不到会有人假传圣,便躬身道:“大人,请进。”

方叩一颗心七上八下,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佯作镇定,被引着走进里面。入目是一条狭长黑暗的小道,左右墙壁上点着两排灯火,像一双双流血的眼睛。过道上布满铁丝,密如蛛网,网上挂着铜铃,稍有不慎,便会触响铃铛。

右面的墙上,供有狱神皋陶之位,狱神供位下的墙基处,开了一个小洞,起先,方叩还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当他看见狱卒们抬着几具盖着麻布的尸首,从此洞中送出去时,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过道尽头的左边,便是死囚牢的大门了,铁门上雕刻着一头凶猛的狴犴,双眼暴凸,审视着方叩。

“大人,到了。”

方叩的心怦怦直跳,稍一颔首,便负着手,吩咐他打开了大门。

门,开了,狱卒躬身走在前面,手里提灯,到了拐角处,身子往左面让了让。

视线陡然开阔,这一方天牢,足有三丈来高,又黑又冷,空旷得吓人,唯有上面一扇小小的土窗,从外面射进一束幽幽的白光。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惨叫,方叩心头一紧,那叫声忽高忽低,凄厉尖锐,仿佛是从拔舌地狱传来的。

狱卒却习以为常,继续领着他前进,他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才抑制住颤抖,才没有泄露出丝毫害怕。

很快,他便见到老师了。

何斯至身形憔悴了许多,黑发披散在后背,唇瓣苍白,脚腕上锁着铁链,端坐在牢房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柔润的白玉仙君,听见人声,眼帘抬起,见到是方叩,四目相对,眸光轻微地一闪,涟涟的波光里,铁链碰撞间,这尊俊美的神像便在顷刻间,堕落成了一个凡人。

任谁看了都要惊叹,方叩却丝毫不为所动,寒声道:“何彬,你可认罪?”

何斯至扫了他身边那个狱卒一眼,低头道:“要我认罪,倒不如杀了我。”

“休得嘴硬!”方叩冷冷对那狱卒道:“开门,让我进去。”

“这……这不合规矩。”

方叩把眼睛转向狱卒,目光冰得像两把利剑,就这样逼视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狱卒犹犹豫豫地说:“大人恕罪!”

方叩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开门。”

俗话说,不怕官,只怕管,那狱卒满头大汗,在一大串铜钥匙里稀里哗啦地找了半天,这才把牢门打开。

“你下去吧。”

“大人,这……”

方叩俯视道:“你们的刘司狱,和我从小一同长大,过命的交情,我难道会让他难堪?”

那狱卒迫于无奈,只得点头哈腰地站起来,犹豫再三,还是退下了。

这时,一滴冷汗从方叩额角滑落,目送着这人出了门,才走进牢房中,方才那气焰顿时烟消云散,噗通跪下去,在稻草堆里,在荒芜之中,抱紧了老师,牙齿还在格格地发抖,他害怕,他悲伤,只有抱紧了老师,才有一丝丝安慰的感觉。

感受到他的恐惧和思念,何斯至轻轻回抱住了他,在后背上摸了摸,为了安抚他,故作轻松道:“今天怎么没哭鼻子?”

方叩松开怀抱,委屈地想,他没有哭,是因为这几天哭得太多了,把肚子里的眼泪都给哭干了!

何斯至一看到他的正脸,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伸手捻了一下他的假胡子,“以后你就留这个胡子给我看,好么?”

“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拿我取笑!”方叩自己在外面急得团团转,老师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简直要气死他了。

天牢里一片森冷,一束白茫茫的光透过窗棂,光线中漂浮着许多灰尘,正照在墙上的刑具上,那些铁链、拶指、还有锈迹斑斑的烙铁、盘好的绳鞭,一一罗列在此,上面的血迹早已化为泥土般的深褐色,难分忠佞,墙上还有两行小字,看起来有些年头,似乎是用手指沾着血所书。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何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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